“……殿下?莱娜殿下?该起床了。”
一个轻柔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搔着我的耳朵。
“唔……别吵……”
我迷迷糊糊地把脸更深地埋进柔软蓬松的枕头里,试图把那讨厌的声音隔绝在外。
被窝里暖烘烘的,像个小天堂,外面世界的一切烦恼——什么刺客啦、权臣啦、Bad End啦……都离我远点!
“再多五分钟……不,一小时!”
我闷声嘟囔,企图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
“殿下,真的该起了,芙丽萨女士昨天特意嘱咐过,您今天一早要去她那里‘检查收获’,您忘了吗?”
收获……收获……呼……
“ZZZ……”
(*这只公主大声说着Z假装自己睡着了……)
“殿下,再不起,芙丽萨女士怕是要亲自来‘请’您了哦?”
“芙丽萨老师亲自来请我……尊嘟假嘟?”
还有这好事?
我莱娜就是芙丽萨老师的🐶!
可是,身体的行动却先于思考——我猛地掀开被子,像被电打了一样弹坐起来!
“嘶——嗷!”
动作太快太猛,浑身的骨头和肌肉立刻发出了激烈的抗议。
尤其是右边肩膀和胳膊,酸疼得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砸过一样……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把那个叫格蕾丝的刺客一拳打飞出去的时候用力过猛了?还有摔倒时磕到的腰胯也在隐隐作痛。
“哎哟……莉娜……”我龇牙咧嘴,揉着发酸的肩膀,睡眼惺忪地看向床边,“拉我一把……感觉身体被拆开又随便拼回去了……”
“别提了,”我哭丧着脸,在莉娜的拉扯下慢慢挪向梳妆台,“威风是威风了,代价就是我可怜的胳膊啊……”
“殿下小心,”莉娜看着我一脸痛苦面具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我都听他们说啦,您前晚可是威风得很呢,一拳就把那个坏家伙打飞了。”
我甩了甩依旧隐隐作痛的右手臂,那缠绕着白金脉冲、狠狠砸出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不过格蕾丝她挨了我那一下肯定更不好受!哼!
“对了莉娜,”我看着镜子里她仔细地帮我理顺打结的金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前天晚上……你被打晕之后……她把你怎么样了?没受伤吧?艾迪副官找到你的时候……”
“殿下放心,我没事!”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就是被那个坏家伙用手刀敲了一下后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在一个很黑很挤的地方,手脚被捆着,嘴里也塞了东西。”
好的,格蕾丝,你今天等着吧!
敢这么对待我的小莉娜,看我今天不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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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喂,尊贵的公主殿下!您的爪子能不能先从我的头发上挪开?”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爪子!”我的声音高了八度,手指下意识地又揪紧了一点她那标志性的紫发。
格蕾丝歪着头,被我揪住头发扯得微微后仰。
她右眼上是浓重的乌青——我干的!
手臂上,那两道纠缠的黑蓝诅咒纹路仍然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蠕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格蕾丝慢悠悠地调整了一下被扯歪的脑袋,紫色瞳孔转向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认命的自嘲。
“唉……殿下,”她又一次拖长了调子,用那股令我反胃的调调说话,“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混蛋~是个绑架可爱小女仆的坏蛋~我认罪,我忏悔,我罪该万死,行了吧?”
她甚至没什么诚意地翻了半个白眼!
可恶!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气得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不过现在纠结这个有意义吗?那位大人,”她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芙丽萨,“已经把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掏干净了。”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苦涩、却又带着点疯狂调侃意味的笑容,目光直直地刺向我:
“准确地说,现在不是我‘想不想’站在你们这边的问题。亲爱的公主殿下~组织那边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您知道吗?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叛变’这两个字,就意味着连呼吸都是罪过。而且他们清理门户的手段……”
她的目光,那双带着疲惫和认命神色的紫色瞳孔,不经意地瞟向了实验室另一个角落——
那里,原本捆着昨天晚上刚逮到的三个杀手。
她打了个寒颤,右臂上的黑色诅咒纹路仿佛呼应般猛地蠕动了一下,带来一阵让她眉头紧蹙的疼痛:“……啧,绝对花样百出,看看我那三个同行你就知道了。”
归墟……那个银眼病,嘴最硬,骨头也最硬。
芙丽萨只是‘问’了几句,似乎就触发了组织留在他灵魂深处的禁制。
“他……他眼睛里那层银灰色的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亮得像两盏燃烧的灯……但那光只有一种……空洞的、要把一切都吸进去的虚无感……”
“然后……他开始……‘消失’。”
“他先是眼神变得茫然,就像……就像突然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目标是谁。他看着我们,眼神空洞得像初生的婴儿。”
“接着,他开始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弱……‘我是谁?……任务?……目标?……命令?……’ 每一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沙子从指缝漏掉,他脸上属于‘归墟’这个人的表情、记忆、仇恨、恐惧……一切的一切,都在随着那些词一起飞速褪色、消失。”
“最后……他彻底安静了。眼睛里的银灰色光芒熄灭了,只剩下两潭毫无生气的死水。他坐在那里,呼吸还在,心跳大概也还有,但他已经不是归墟了……他成了一个……一个只会呼吸、会眨眼,但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空的躯壳。连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禁制……好像也跟着他最后一点‘自我’一起被抹除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还有影剃……”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兔死狐悲的麻木。
“……那个玩空间的滑溜鬼……大概是看见归墟的下场直接崩溃了?也可能是诅咒发作得最快……芙丽萨大人刚处理完归墟的空壳,他就……咳……七窍流血……血是黑的……流着流着,人就……化了……连骨头都没剩下多少……”
听起来似乎和格蕾丝自己的症状有点像?如果当时不是芙丽萨老师给她加上了第二道诅咒,她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
“铁砧……”格蕾丝的目光扫过另一处地面残留的些许黑色灰烬,“……那个莽夫,被芙丽萨大人冻住的时候大概就吓破胆了。看到另外两人的样子,他什么都说了……说得又快又详细……呵,有什么用?他脖子后面那个符咒亮起来的瞬间,他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噗’地就……”
“……花样百出,对吧?”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得像冻僵的面具:“效率高得很……都不用脏了芙丽萨大人的手……这就是‘忠诚’的代价。现在……轮到我了。当他们知道诅咒已经对付不了我,我知道的一切都被榨干……”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绝望的冷笑,“……下一个被‘清理’的,就是我。”
她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一条被彻底晒干了的咸鱼。
“背叛组织?哈!说得好像我有得选似的!我现在就是您和您老师绑在一条绳上的……倒霉蚂蚱。你们沉了,我第一个完蛋;你们要是赢了……”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麻烦尊敬的公主殿下,看在我这只蚂蚱还有点用的份上,赏口牢饭……只要活着就行!”
她闭上眼睛,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活命……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最奢侈的‘收获’了。至于别的……”
她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别指望我忠心耿耿,老娘现在只想苟着!
我的怒火突然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有点解气,有点无语,还有点……同病相怜的荒谬感?
芙丽萨老师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脸,只是单片眼镜后的目光,似乎在格蕾丝这番“肺腑之言”后,变得更加幽深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