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
但无形的目光如同实质,还是从各个包厢的门缝、阴影处投射过来。
那些刚才还在为天价竞拍沸腾的宾客,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看客。
敬畏、好奇、探究,甚至还有几名幸灾乐祸……复杂的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我们。
芙丽萨的“退让”和伊森的“胜利”,已然成了今晚最精彩的压轴戏。
芙丽萨对此置若罔闻。
从侧门离开,外面暮色已浓。
那辆不起眼的深色马车静静停着,两匹黑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刨着地面,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上车。”
车门被车夫从外面轻轻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隔绝了外面最后的光线和喧嚣。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越来越稀薄的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芙丽萨没有点灯,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交叠在腿上的双手,指节依旧泛着用力过度的苍白,暴露了她内心翻腾的怒海。
车厢内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马匹偶尔的响鼻声。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如同碾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作为知晓大致剧情的穿越者,伊森那“收藏癖”的真相带给我的是刺骨的寒意与反胃。
他看我的眼神,哪里是长辈?
分明是屠夫在掂量砧板上的肉。
芙丽萨老师现在充当了我的盾牌,却也让我更清晰地看见盾牌之后狰狞的蛇影。
“安全”二字,从未如此沉重而奢侈。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依赖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老师……”
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寂:“伊森他……”
可恶,明明话都到嘴边了,却不知如何继续。
“恐惧是本能,莱娜,但让它吞噬你,便是将弱点亲手奉予敌人。”
芙丽萨终于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穿透摇晃的车厢,落在我身上。
“记住那张脸,记住他的眼神,记住他的每一个字。将它们刻入骨髓,不是为了颤抖,而是为了……在他亮出獠牙时,能更快地刺穿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咴——!”
拉车的马匹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紧接着是车夫惊慌的呵斥和几个护卫拔剑出鞘的声音。
“有埋伏!”车外侍卫的厉喝响起。
几乎同时……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左前方不远处炸响,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和火光狠狠撞在马车侧壁上,整个车厢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猛地向右侧掀飞。
“啊——!”莉娜的尖叫被淹没在巨响中。
“小心!”格蕾丝厉喝,在车厢翻滚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向离侧窗最近、眼看就要被甩飞出去的莉娜!
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
巨大的离心力将我狠狠抛离座位,冰冷的玻璃碎片擦着脸颊飞过。
就在我的脑袋即将撞上坚硬车壁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手臂,硬生生将我失控的身体拽了回去。
是老师!
她那身蓝色的魔女袍在翻滚的气浪和火光中猎猎作响,帽子被另一只手压住,在混乱的气流中狂舞。
“抓紧了!”
她的声音穿过爆炸的轰鸣,清晰地进入我的耳膜,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磐石般的感觉。
那只抓住我的手异常有力,成了这毁灭漩涡中唯一的锚点。
我立即死死抱住芙丽萨的腰,像抓住救命的浮木,将脸埋进她带着淡淡墨香的衣料里。
这是……一种雏鸟归巢般的依赖感……
这个总是冷着脸、用刻薄话戳我的老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她的身体为我筑起第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