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莱娜殿下莅临。”
维斯特林家的管家早已躬身侍立,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念诵固定台词。
他身后,是两列穿着深绿镶金边制服的仆人,姿态恭敬。
我的目光掠过管家,落在那扇缓缓开启的精铁镀金大门上。
门楣之上,维斯特林家族的金丝雀家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门内,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心头微沉。
奢华,到了近乎僭越的地步。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整块黑曜石铺就的主路,延伸向远方如同镜面般的巨大喷水池。
池中矗立的不是常见的优雅人鱼或海神,而是一整组描绘维斯特林家先祖英勇征战的青铜群雕,水柱从他们的矛尖、马蹄下喷涌而出,仿佛在无声地炫耀武功。
道路两旁,是修剪得如同绿色堡垒般整齐划一的巨大杉柏,投下浓重而威严的阴影。
点缀其间的、姿态凶猛的青铜猎犬雕像,仿佛忠诚地守卫着这片森严的领地。
远处的主宅,更是摒弃了传统贵族府邸的典雅风格,采用了帝国早期流行的、充满力量感的厚重立柱和巨大拱廊。
花岗岩墙面打磨得如同盔甲,巨大的彩绘描绘着维斯特林家先祖受封的场景,其规模和华丽程度,几乎能与皇家宫殿分庭抗礼。
每一块石头,每一尊雕像,都在诉说着维斯特林家族日益膨胀的权势,以及……皇室权威的日渐式微。
我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挺直了被束腰禁锢的腰背。
——至少,姿态不能输。
管家无声地在侧前方引路。
我目不斜视,尽管束腰让我步履维艰,但我仍保持着皇室应有的从容,沿着主路向前走去。
格蕾丝如同一个真正的女仆,落后我半步,亦步亦趋。
她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紫色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步伐轻而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呼吸都仿佛刻意放轻了。
她将自己完美地缩进了“贴身女仆”这个角色里,收敛了所有锋芒和笨蛋气息,像一块安静的背景板。
她做到了,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穿过一道由怒放的深红色蔷薇编织而成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座精致的花亭,突兀地嵌在森严的堡垒之中。
亭内绿意盎然,奇花异草芬芳馥郁,几张铺着雪白蕾丝桌布的小圆桌错落摆放,银质茶具和精致的骨瓷点心碟在光线下闪闪发光,与外面花岗岩的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我亲爱的莱娜殿下!”一个热情的声音响起。
我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如同一只翩跹的彩蝶,从那如梦似幻的花亭中轻盈地“飞”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柔雾般的浅紫色纱裙,层层叠叠的蕾丝随着她的动作荡漾,浅金色的长发精心编织,点缀着细小的珍珠,衬得她肌肤胜雪,笑容明媚耀眼。
她的热情如同实质,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亲昵,几步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那双如同紫水晶般剔透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欣赏,在我脸上、身上细细巡睃。
“天哪……”她轻声赞叹,尾音带着一丝撩人的上扬,“殿下,您今天真是……美得让人窒息。”
她的目光如同带着温度的手指,抚过我的金发、眉眼、脸颊……充满了赤裸裸的欣赏,甚至带着几分占有欲般的端详。
话音未落,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撩开了我滑落到脸颊旁的一缕金发,动作亲昵得如同对待最亲密的女伴。
我如同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身体瞬间僵硬,脸颊不受控制地“唰”一下变得滚烫。
这过分亲昵的举动完全超出了初次见面应有的社交边界吧……
我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同时抬手虚挡了一下,眉头微蹙,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硬:
“凯瑟琳小姐?”我直视着她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紫眸,“恕我直言,我们……似乎并不熟识?”
皇室的威严被我刻意强调出来,试图在她营造的亲昵氛围中划清界限。
凯瑟琳的手停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我的反应而加深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里盈满了得逞般的、带着钩子的笑意。
“哎呀~”她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如同银铃,带着一丝无辜又促狭的气音,“殿下说得对,是我们失礼了。”
她优雅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逾矩的举动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只是……”她微微歪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我脸上,笑容明媚又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亲眼见到殿下,才发现您比传闻中更加光彩照人。”
“这份美丽实在太过耀眼,让人一时情难自禁,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完美无瑕呢。”
明明是道歉的话语,在我听来却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凯瑟琳小姐过誉了。”我冷淡地回应,努力压下脸上的热度,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美貌不过是皮相,皇室更注重德行与责任。”
笑死,整个皇室就属我最不注重德行与责任了……
不对!应该说是“莱娜”最不注重才对……
不过这时我刻意搬出皇室的门面话,还是能压过她那轻浮的赞美。
“殿下真是谦逊又高贵。”凯瑟琳从善如流,笑容依旧完美。
她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侧身做了一个极其优雅的“请”的手势。
“茶点已经备好,请允许我为您引荐几位对您仰慕已久的朋友。”
她的目光扫过我身后如同石雕般毫无反应的格蕾丝,紫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玩味,随即又恢复了纯粹的甜腻热情。
“这边请,亲爱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