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教学过后的星期一。
来学校之前,学姐就在通知群里发了消息,说是今天学生会放假一天。
“真是难得呀。”早上坐电车的时候,我打开手机时她正好坐在旁边,所以他也看到了这个通知。但是,她却叹了口气。
“田中君难得放假,我却没办法和田中君一起回家呢。“
据好友所说,因为离今年的大赛只剩下一个月,所以管乐部最近开启超强练习模式。
”去年管乐部好像获奖了吧?“
我向好友问道。作为我们学校的社团御三家,管乐部的成绩可谓是战果辉煌。
”嗯,”好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们得了国奖呢。”然后,她露出不悦地表情。“不过,去年明明说好要来看我比赛,田中君却没来。”
“啊哈哈——“我尴尬的把视线移开,想用爽朗的笑容蒙混过关,虽然是否爽朗这一点是存疑啦。
去年好友比赛的时候我正好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便缺席了。但是,除了去年,该说是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了吗,基本好友的每次比赛我都会去听。
虽然听的不是很懂,甚至会在会场看轻小说。感觉对舞台上卖力演奏的大家不太礼貌,但好在我拿的是演奏人员的内部陪同票,也没人会赶我出去。
”田中君,今年一定要来看我们比赛哦。“
好友用慢悠悠、但是蕴含了强烈意志的语气道。她的目光看着我,刘海下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嗯,晓得了。”
我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
——
下午第一堂课后,窗外开始下雨,并且一直持续到了放学后。天气潮湿,室内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恰巧今天也没有学生会的工作,所以我打算乘早回家。收拾好东西,来到室内鞋的鞋柜处取出雨伞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本书没拿,于是折返,等我再到室内鞋柜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了,走廊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行人。
正当我撑开伞打算迈出校舍大楼时,我在校舍外延出的屋檐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
是渡边。
她正抬头向上看着雨云。虽然雨水相较第一节课时已经小了很多,但依然不是能不撑雨伞就轻易穿过的程度。
此刻我的内心出现了两种选择。一是上去像绅士一样替她打伞,赚一把好感分;二是直接默默离开,反正她也还没看到我。其实根本称不上选择,第一个念头从我心底刚出来的时候就被我pass掉了。一是我实在对渡边不感兴趣,要是她是我妹我肯定不撑伞都要腆着脸献个殷勤,然而可惜她不是;二来,我和渡边也没熟到能打相合伞的程度。要是本着见义勇为的心上前帮忙却被拒绝,和告白失败有什么区别?一个明智的妹控绝不会做这种无意义且没好处的事情。
所以我打算用伞遮住我的脸,一边小心观察她,注意不让她看到,一边慢慢离开。
然而,出乎我预料,渡边在观察了一会儿天气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后,直接冲进了雨中。
”……“
”……“
其实如果光是冲进雨中也还好。好巧不巧的是,她冲进雨中的那一刻,极其巧合地,与我四目相对了。
她愣在原地。我也一时之间不知道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也站在了原地。当然,我是在伞下,而渡边则是站在雨中。
”啊……嗯,是田中学长吗?“
渡边用双手在头顶搭了个小帐篷,对我这边问道。
”……是、是啊,好巧……“
我尴尬地点点头,朝她笑笑。事已至此,也不好意思再装作没看见她了。
”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到你。那个,你没带伞吗……?“
总不能自己打伞然后让认识的人淋雨吧。总之,我试着问出口了。
”要不和我先打着……?“
——
前提概要略,总之,我现在正与学生会的一年级后辈共打一把伞。
我实在没想到渡边居然没有拒绝,反而是极其自然的就钻到了我的伞下,还非常有礼貌的和我说了声谢谢。原来这人这么自来熟吗?我原本还这么想,不过虽然是同在一把伞下,渡边却恍若有能操控空间的超能力一般,始终与我保持着微妙却适当的距离,时间一长,我也没开始那么紧张了。
说起相合伞,我其实也算是颇有经验。我和好友一起打过一把伞不止一次,也和学姐还有生田同学一起撑过。但是和她们一起打伞,总能偶尔感受到不经意间贴上来的肌肤的触感、以及从身旁传来的、属于他人的温度。然而,和渡边一起打伞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比起由于旁边紧挨着他人而感受到的热量,雨水的触感更为明显。仿佛与自己一个人行走无异。
“那个,你是去车站?”
我刚问出这个问题就自觉失言。
自从那天在放学后偶遇,我和渡边都默契的彼此没提起过这个话题,在学生会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相处。不过,既然有专车接送的话,很显然,渡边的家庭,应该不属于那种出行需要仰仗公共交通的类型吧。
大小姐——老实说我实在没有想到,真的有某天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需要冠以此词汇称呼的某人,有种从影视作品中走出的不真实感。
“不是哦。我还没那么快回家。”
渡边回答道,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学长把我送到车站前的商超就行了。”
“哦……嗯。好的。”我点头。确实,仔细看的话,渡边并没有带书包,估计是还有什么事情,不急着回去吧。
渡边说的商超在车站前的两个街区,距离学校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出了校门后,我们只是稍微的聊了两句关于工作上的问题,就没有再说话。
这种沉默大概维持了有十分钟左右。跨过一个红绿灯,路过距离超商不太远的某个路口时,渡边终于又向我搭话了。
“学长,那天你应该是看到了吧?”
不需要特指什么,我自然晓得她在说什么事。
我点头,道。
“真没想到,学校里的传闻是真的呢。”
自从渡边加入学生会后,我有更关注关于她的事情,所以有听说过关于她家境的传闻。
传闻,渡边,渡边千夏,是这座城市有名的财阀[汜水堂]家的千金。
但老实说,我感觉就连说出这些八卦的人本身都不太信这些流言,我当然也是那么想的。毕竟渡边和汜水堂根本就不是一个姓。
“我的父亲是入赘汜水堂家,但是他没有改姓。我出生的时候,外公要我姓汜水堂,但是父亲不同意,母亲大人还因此和外公大吵了一架。到最后外公妥协了,所以我的姓还是‘渡边’。”
似乎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渡边缓慢的张嘴说道。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出奇的冷静,实在不像是作为一个当事人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当然,哪怕说出这些话,渡边还是保持着她的礼貌。不,比起礼貌,这更像是习惯吧。反正在我能看到的时候,渡边对于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这样啊……”我想谨慎的选择用词,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种余裕。说到底我根本对此做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评价。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听起来你爸爸和你妈妈感情很好。”
“……”
渡边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然后,她礼貌的笑笑。
“是。母亲大人很爱父亲,父亲也很爱母亲大人。他们以前还试过私奔呢。”
“啊哈哈,这样啊。家庭富裕也会有自己的难处呢。”
我随口说道。渡边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没有说话。我小心的观察她,却发现她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蕴藏在其中。
终于,快到超商的门口了。渡边停下了脚步。一直对她的动作表现出高度戒备的我也随之停下。
我小心翼翼地回过头,问道。
“……怎么了吗?”
“学长,”渡边道,“ 因为我家境的原因,在我国中的时候,出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够不像任何人主动透露前些天、包括今天我向你说的事情。拜托你了。“
说着,渡边朝我鞠躬。
”啊这……也、也不用这样,我肯定不会说的啦……“
我想赶紧扶渡边起身,却又觉得这样直接肢体接触不太好,于是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而且,说到底,我也没有什么能分享的对象吧。哪怕是好友那边,这种事情,我也还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的。
”嗯,谢谢学长。“
听到我的回答后,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我总感觉,好像面前的学妹有了种”松了口气“的轻松感。这让我突然觉得,这个学妹其实除了那种模式化的礼貌外,其实还是存在其他的情绪的。她抬起头,表情依旧礼貌,道。
”那我就不叨扰学长了。那么,每天见。“
”嗯,明天见。“
我点头。学妹又朝我鞠了个躬,然后作势欲朝超商那边走去。
不过,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于是叫住了渡边。
”还有什么事吗?学长?“
”那个……“我摸摸自己的鼻子。其实我刚叫住她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但无奈嘴动的比脑子快,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我说道。
”其实,你不必把刚刚那些说给我听也可以的吧。只要告诉我‘不要和别人说你的事’就行了。为什么要和我解释那些问题呢?万一我和别人说这些的话,对你来说不算好事吧。”
毕竟这算是比较私密的信息了吧。告诉我这些真的没关系吗……?
听到我的问题,渡边一愣。
然后露出古怪的表情。
“可能,因为学长是妹控吧。”
“……什么?”
我一时间没有理解渡边在说什么。
妹控?
这事儿和妹控有关系吗?
虽然妹控是很伟大没错,但是就连这种事都和妹控有关吗?
满脑子雾水的我还想听渡边的更进一步回答,但渡边却只是微微一笑。
“总之,”她说道,“我相信学长不会随便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