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下午时分，阳光明媚。
“娘亲，我饿啦！”
“肉在烤了，等会儿。”
……
“爹爹，你看，我捉到了好多蚂蚁！”
“真厉害！”
……
“师尊，你快教我爬树！”
“好，等我杀完这条鱼就来。”
时清秋放下手里的刀，洗掉手上鱼鳞，将鱼放入盛满香料，架在火堆上的大瓷碗中。
类似的碗还有七八个，不过碗里盛的动物各不相同，除鱼之外，有灵鸡、河虾、窜天猪、走地鹿……
得益于此方地界灵气充足，原本平平无奇的动物们腿脚都长得比较结实，数量也颇多。
比如窜天猪，猪如其名，一，两只耳朵堪比翅膀，动起来是真能上天……
走地鹿也不晃多样，四条腿长得比成年人还要大，旋转跳跃都是闭着眼。
但即使他们已经努力把身体长得能一只让人吃饭的样子，也禁不住端木蓉惊人的食量。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吃过的东西，骨头已经能堆出一座两尺多高的小山。
瑞兽嘛，胃口大一点很正常。
好处在于不挑食，做什么她吃什么，吃得还津津有味。
甚至边吃边夸，情绪价值给得很足。
端木蓉站在一颗老树前，双手环抱大树，两脚努力在树身上蹬。
因为爬不上去，一直在原地蹬。
时清秋掐住女生软腰，举高高！
端木蓉离地半米，双手双脚牢牢抱在树干上，先挪手后挪脚。
前一秒还原地蹬不会爬，时清秋稍稍助力，她已经能无师自通蹭蹭爬到树顶。
端木蓉坐在树顶上望风景，两只脚吊在空中，晃来晃去。
因为不太安分，平衡力过差，没多久就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滑落。
柔软身躯在草地上留下人印，树枝落叶随之掉落，正好砸在头上。
端木蓉从地上爬起，拍拍手上、脸上脏泥，神情淡在之中带着少许坚定。
不痛！
“你这熊孩子，怎么掉下来了。我看看摔哪儿了？”
正在一边烤鱼的时清秋闻声而至，一边责怪小孩子不懂事，一边拉着她左瞧右看。
端木蓉心头一酸，本来不想哭的，现在不哭不行。
哇一声号陶大哭，指着肚子说好痛。
“……你主要摔的好像是腿。”时清秋拍掉她裤腿上的脏泥，撩开看看。
除了皮肤微红啥事没有，筑基后期的身体，硬朗得很。
“那腿也痛。”端木蓉摸肚子的手转为摸腿，坚决要娘亲吹吹……
为防止熊孩子乱跑，时清秋河道旁边施术，挖了一块圆形水池，用土墙封口，把水加热。
“过来洗澡。”时清秋远远招呼抱着鱼啃得满嘴是油的端木蓉。
“来啦！”
端木蓉将吃一半的鱼丢回锅中，伸手就往衣服上扒拉。
“你干什么！手都是油，抹衣服上啦！”
“洗澡……脱衣服。”
端木蓉头也不抬，依旧专注于扒拉衣服，企图把缠在身上的布脱下来了。
因为不得要领，小小的脑袋无法理解衣带的作用，信奉大力出奇迹，双手用力扯个布料紧崩。
“快停下！洗澡不用脱衣服。”
端木蓉闻言，小嘴张出能吞下鸡蛋的弧度。
是哦！谁说洗澡一定要脱衣服？
感觉又学到一些无用知识的端木蓉浸入温热水池当中，心旷神怡。
她靠在水池边，仰望漂忽去彩，抓着师尊手往头上放。
“娘亲，洗头。”
时清秋取出制好的侧柏枝皂，盖在她头发上搓出泡泡，指腹磨蹭头皮，力道轻重适度。
顺便检查一下头发，红色褪去三分之一，仅仅两天时间，黑发已经逐渐开始占领头脑的高地。
很好，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两天，成熟有度的端木蓉就能重新回归。
这个端木蓉脑回路很奇怪，她能从之前的端木蓉身上抽取技能。
比如说话，爬树，吃饭……
时清秋正想着，端木蓉潜进水里，咕咚咕咚冒几个泡泡后，开始游泳……
行，这个也是自带技能。
这种技能很随机，而且无规律，让她凝集灵元她就不会。
另外，饿的时候叫娘亲，想玩就叫爹，想学东西了会叫师尊……
似乎是因为长得太快，她的思维处于混乱状态。
对自己而言是混乱，但对她来说就刚刚好！
她像猫一样，能根据所处情况，自由选择成为流体或固体的特性。
据此，时清秋原称之为猫蓉，以此和原来的端木蓉区分。
“蓉儿。”时清秋伸手进池子，摸到红色小脑袋，把端木蓉从水里捞出来，“师尊给你取个名字。”
“我就叫蓉儿啊。”端木蓉天真中透露不解。
“蓉儿是爹娘给你取的名，师尊还没你取名。”
“可是蓉儿这个名字很好听……”
“当然！而这么好听的名字，蓉儿，你能拥有两个。”
“好好好！快取快取。”
他哄小孩向来可以的。
“就叫猫蓉吧，小猫可爱。”
“不要！”端木蓉头晃如波浪鼓。
“我要霸气的名字，英姿疯爽那种！”
“可你还是个孩子……”
“总会长大！我需要为以后着想。
你知道的娘亲，像我这样的人，出去之后必然名扬万里，没个霸气的名字，罩不住场子。”
“……”
“行吧。”
时清秋摸摸她的头发，发觉脑袋上的黑丝又多了一些，沉默片刻后：“那给你取个红字当头的，霸气方面……就取个葵字。”
“葵字哪里霸气了？”端木蓉心里念了几遍，觉得很一般。
“向日葵怎么就不霸气？虽出身卑微，但从破芽而出就敢跟太阳顶着干，素面朝上敢日天。换其它植物想都不敢想。”
哦！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端木蓉悟了，对新名字红葵异常满意，直夸娘亲脑袋聪明，就是好用。
第四日，黄昏用过晚饭，两人在法阵的庇护下，双双入睡。
大半夜时，时清秋被一道杀气惊醒，眼一睁腰一动，坐得板正。
端木蓉就坐在面前，和他面对面。
看样子已经坐很久，一点也不困。
还有一双透露杀气的眼睛。
“睡不着？”
“师尊，这件衣服一开始是做给谁的？”
怎么大晚上谈衣服的事？
“做给你的。”对方表情过于严肃，时清秋的回答也很正经，有种被提审的错觉。
并非错觉，你看这小妮子身上杀气多重？！
“不对！”
端木蓉一语中的，异常笃定：“衣服主材是火烈鸟，六阶妖兽不好杀，你跟我在一起两年，还在闭关，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材料。”
“所以？”
“所以这件衣服是两年前做的！当时你和我还不认识，你到底是想做给谁？”
谎言被揭穿，时清秋冷汗直冒。
看来在他睡着这段时间，红葵记忆更新。
她从端木蓉记忆里抽取自己所需要的部分，形成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衣服外面店里有卖？我只需要掏灵石买就行。”
“你看这针脚。”
端木蓉抓住衣脚展开：“如果是店卖，六阶饕兽制成衣物很昂贵，一定会交给老师傅制作，他们对针线的控制会非常到位。”
“可你看这缝线，间隔并不一致，两点之间相差很大，而且线色为蓝，跟红衣一点也不搭配。”
“店里卖的高品阶衣物，对配色怎会如此敷衍？”
时清秋汗颜：“那依你看……”
“依我看，这线是火烈鸟身上的蓝色尾羽。
你只学了怎么制作衣物，而没有学到如此给尾羽染色。因此就采用内缝的方式进行缝制，试图掩盖蓝线。”
“但你的缝制手法还相对粗糙，有一些蓝色漏了出来。”
承认吧！
这件衣服你一早就缝制好了，打算送给某个野女人，机缘巧合之下没送成……
真相也许更残酷，不是没送成，而是被狠狠拒绝了！这才转手送给自己。
时清秋借着火光，瞧见头发已经半红半黑的端木蓉。
猜她是到了青春期，多愁善感，疑心重，爱胡思乱想。
还真不是胡思乱想！
全让她猜对了。
猜对了也不认！
瞧她那地狱判官的气势，就知道嫉妒心很重，说出去，以后肯定没清净日子过。
“别多想阿葵。”
时清秋话语真挚温暖，掰扯开她抓衣服的手，抚平衣服上的折褶：
“材料是早就准备好的，闭关时无聊就一直在缝。你知道的，我闭关主要是融炼本命剑，只需要在旁边盯着，时不时加料就好，空闲时间很多。”
“……”
红葵呆愣片刻，目光混沌，随后仿佛又回想起一段“记忆”。
“对不起师尊，是我想太多了。”
红葵伸出手心，恭敬半跪在师尊面前：“请师尊责罚。”
“别这样，如果你记性好，应该知道师尊责罚你都是打屁股的……”
“是哦。”红葵眼神混钝片刻，又想起了某件事……
她从储物袋唤出一根鞭子，塞到时清秋手里……
“你干什么？”时清秋大骇。
“快把鞭子拿开！”
“别把屁股撅起来啊喂！我说着玩的。”
“躺好，睡觉！”
……
第五日。
红葵的发色三分之二为黑，正式进入青春期。
“师尊，雷蜓舟我洗过了，你别动，坏掉的符阵我会画。”
“师尊，你做的鱼能不能多放点姜？如果你不想做，以后就让我来吧。”
“师尊，你好像很闲，我看你在这里睡大半天了，都不用修炼的吗？”
可是你看着我睡觉，不是更闲吗？
时清秋吃了身兼三职的福，给她重起名字，同时也吃了身兼三职的亏。
她进入青春期后，已经开始有过多自己的想法，变着法挑三捡四，看哪都不顺眼。
不过，这一过程并持续太久，第六天清晨，时清秋再次醒来。
端木蓉发色恢复为黑色，很自觉来到河边洗了把脸。
也许是太久照过镜子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脸熟悉当中透着一点陌生。
“师尊，我睡多久了？”端木蓉擦了擦脸，顿觉神清气爽。
“六天。”时清秋试探性问，“你昏睡时有没有做怪梦？”
端木蓉闻言，身形微僵，显得有些局促：“有，但很长，而且毫无意义，没有一点营养，我能不说吗？”
懂了。
六天的事情她都记得，不过是做为梦而存在。
她记得很清楚，因为过于羞耻所以不想说。
至于红葵……是沉寂到下一次浴火重生才能出现。
还是作为另一个人格在她意识中继续存在呢？
端木蓉灵识自检身体，惊奇发现灵脉灌通，一个喜不自胜，向师尊报告喜讯：“师尊，我筑基后期了！”
“嗯，我知道。快上舟，出发去清桐城。”时清秋站在清洗过的雷蜓舟上，招呼弟子快点上车。
“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端木蓉倍感讶异。
“在你昏睡的六天里我已经高兴过了。”
没啥好高兴的。
六天里他又当爹又当妈，最后一天还被嫌弃这嫌弃哪，现在只能感觉到疲惫和劳累。
不过，话是这么说……
时清秋坐在舟后，凝望站在舟头控制飞行的端木蓉，正经，可靠，不粘人，情绪稳定。
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六天相处下来，红葵叽叽喳喳绕在身边转来转去，是个粘人但可爱且成长快速的小孩，他都有些习惯了……
果然，人只有在失去时才会觉得珍惜。
红葵不在，想她的第一天。
再遥想未来，两人分道扬镳，他以后都只能沉迷在七十几个师娘的温香软玉怀抱之中……
可能还不止七十几个，端木蓉就算再重伤，陪在身边的也不是自己，红葵再出来也见不到他……
真的见不到吗？
时清秋心神一滞，红葵能从现在的端木蓉身上抽取记忆组成她的过往。
还真有可能顺着网线爬过来，到时候看到自己左手一个师娘，右手一个师娘，底下也有一个，身后还有一群……
不能再想了，时清秋眼前闪过红葵杀气腾腾的血色双目，随后便是血流成河的残酷场面。
时清秋身躯微颤，顿时就没这么想红葵了。
因为身上没灵石，到清桐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变卖家当，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时清秋提醒端木蓉让龙琴暮秋约好见面地点。
“你怎么知道龙琴暮秋？”端木蓉倒吸凉气一口，瞳孔剧震。
她只记得自己在梦里和师尊提起过这事，他知道，说明那不是梦……
所以，她要喝师尊耐耐是真的，主动拿鞭子让师尊打屁股也是真的？
只一瞬间，端木蓉觉得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考虑着从飞舟上一跃而下终结生命的可能性。
时清秋劝她别多想，梦里说的话没啥好羞耻，而且很多都是含糊不清的呓语。
他为自己弟子是凤族，一个名幅其实修炼天才的事情感到骄傲。
另外，对于弟子的私交他并不想过多干涉
“如果你乐意分享一下做过的梦，或许这躺行程会多点乐子。”时清秋坐在舟尾，三言两语打消她的疑虑，保住对方颜面。
端木蓉果断拒绝，暗暗松了口气。
感谢自己说话不清的嘴！
没有耐耐也没有鞭子，迷迷糊糊还把搁在心里的话吐了出去，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省力不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