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听坐在街边的老人说,这个世界上是有幽灵的。
那时的我自是不信,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商榷——任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胡话罢了。
直到我亲眼看到了幽灵——不对,仔细想想,或许我早就是幽灵了,不是吗?尽管我把右手放到胸口时还能感受到那“砰砰砰”的仍旧鲜活的心跳。
此刻的我意识到——或许,幽灵不只有超自然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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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年中了啊。”今天已经六月二十五日了——我盯着手机电子屏幕上的日历,有些出神。
我照常感叹着时间的流逝,也怀念着以前的美好,到最后却是一种名为遗憾的情绪占了上风。
什么感觉?嗯——欲寻旧梦烟云遮,恰似寒江孤影鹤——我想要追寻往昔的旧事,却仿佛被层层烟云遮挡,难以触及。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寒冷的江面上,一只孤单的鹤独自徘徊,满是迷茫和无助。
今天还要去码头接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所以我只能强迫自己走出这种有些压抑的情绪。
他叫雨山隹木,自称是一个漫画家,说是要了解些关于幽灵的故事。所以说啊,他算是找对人了——幽灵什么的,我还是挺了解的。
他发消息说黄昏时分才能到,于是在吃过午饭后我就去睡了一觉。可能是昨天晚上失眠了的缘故吧,总之我一觉睡到了太阳快要落山。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独感扑面而来,我愣了好一会儿——
我赶紧拿起来手机看了一眼——幸好他还没给我发来消息,这就说明他应该还没到。
在洗了一把脸后就匆匆出门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这是前几天制作的,因为我们只是互相知道名字嘛,所以到时候我把牌子一举,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我了——啊,说我是天才也不为过了。
因为码头离家并不远,所以没一会儿我就到了。
大海还是一如既往的——嘶,说不出来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看似广阔的自由吧。
我躲到了一名鱼贩支起的棚子下,因为实在是太晒了。
海鸥飞来飞去的,我真该喂它们点薯条。
我隐约看到有一艘轮船从大海边际驶来了,与此同时我的手机弹出了消息提示音。
他发来了消息,说快到了。
我伸了个懒腰,心想,这不还早吗,才刚刚能看到轮船。
等轮船稳稳靠岸后我才举起来那个牌子。
我才反应过来,干嘛不写他的名字啊,应该是尴尬让我的头脑清醒了吧。
来这座岛的大多都是游客,少数是返乡的。他们拉着或推着五花八门的行李箱,从我面前经过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正眼看过我,看来自己的尴尬有些多余了。
一个拉着蓝色行李箱的,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朝我走了过来。
大概是来问路的吧,总不能真是雨山隹木,这种小屁孩怎么可能是漫画家。
“……”
他走到了我面前,只是盯着我看,一句话也不说。
“有事吗?一直盯着我看。”
“我就是雨山隹木。”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有天赋吗?
“哈——?原来你只是个小屁孩啊。”我放下了牌子,上下打量着他。
一个灰色的鸭舌帽,一件棕黄色的背心,一条遮膝牛仔短裤,还有一个黑色双肩包——这就是他全身上下的装备了。
脸长什么样?不重要吧,反正我很快就会忘记他的。
“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吧?”他这句话颇有反击的意思。
我笑了笑:“我还以为画漫画的都是些大叔呢,像你这么小的,能画出来什么作品?”
我知道,自己这句话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之辈才会说的话。
“你懂什么?如果我是搞音乐的,天赋也就略逊贝多芬一筹。”他毫不客气地说。
我愣了,想着自己以前也有着这般的激情,现在却变得如幽灵般透明——时间带走的不只是时间,还杀死了年少的我。
“别吹了,你连一本漫画都没画过吧?”我仍旧嘴硬。
“耶——你怎么知道?”
“猜的,看来猜对了。”
我庆幸着,自己那悲伤被这小小的胜利盖过了——我皱起眉,意识到这种庆幸是多么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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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带到了码头边上的一家咖啡馆。我常在黄昏时刻来这家,常坐在靠窗的位置——为的不是喝一杯咖啡,是为了看一场孤独的夕阳。就像今天我把他约来,为的不是给他提供漫画素材,而是为了倾诉,是为了暂时摆脱幽灵的状态,再体验一次活着的滋味。
我看了一眼已经被拦腰截断的夕阳,在抿了一口咖啡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放到了他面前。
这是我和羽浅爱的合照,背景也是夕阳,而我竟已经忘了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了——只有她,我怕是忘不了罢。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喝口咖啡,然后看看这张照片。”
“几个人?”我明知他只能看到我一人,却还是这么问了。
因为爱是幽灵,所以他看不见。
哈?幽灵?嗯,是的。我第一次见到爱时,也像你一般摸不着头脑。
“嗯?”他皱起眉头。
“这张照片上有几个人?”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就你一个人啊,你想说什么?”
“这张照片上还有一个人,她是个幽灵,你看不到而已。”
“哎——?”
“幽灵嘛。平常人看不到。但是他们却能和现实世界的事物互动。至于我为什么突然能看到幽灵,到今天我都还没想明白。”
然后我跟他讲了我和爱的故事,有所保留的。必须有所保留——总有一些是不能说与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