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之行结束后,我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
拜托,请告诉我,是我病了。
等待结果的过程总是漫长的,我只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和羽浅聊天。
不得不聊天,因为只要一沉默下来,我就会莫名的心慌。
“你之前不是在岛上的医院看过?”
她看着对面长椅上坐着的人,那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老人身旁坐着的一名三十来岁的女性,大概就是老人的女儿了。
“是看过。但是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检查,医生只是根据经验给我开了药。那时我怎么可能相信自己病了?”,我苦笑着。
“你根本就没得什么病哦——我不就坐在这里吗?怎么可能是假的?”她拉住了我的手,“看吧,我都能拉起你的手——所以说啊,你一定没有得病。”
“但愿吧——”我低着头。
“我有些难受。”她哭丧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我果然不喜欢在医院这种地方待着啊。”她虽然笑得轻松,却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无论是消毒水的气味,还是医院独有的压抑气氛,都让我好难受。”
“所以你也不可以得病——我才不想整天陪着你来这种讨人厌的地方。”
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医院,果然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吧。”她接着说。
虽然在她看来这么说是无可厚非的,但我并不认同她的这种看法。太片面了。
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和手术成功的患者喜极而泣交织在这里。医院虽然治愈不了所有的伤痛,但不能说它完全治愈不了伤痛。
我倒是觉得,医院是建在地狱里的一片天堂。它给活在这个残酷世界上的人们,带去了一丝生的希望。
“所以,哪位医生看起来像是死神了?”我半开玩笑地反驳道。
她不再接话了,应该是觉出了自己那么说是不对的。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一定是会被骂的狗血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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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只查出来一个轻度抑郁倾向,其余指标全部正常。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抑郁倾向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还没走出失去双亲的痛苦。可——其余指标全部正常——我没有其他精神疾病——
“这不挺好的?”她安慰着我。
“世界上,真的有幽灵喽?”
“你总该相信了吧。”
“是啊。该相信了。”
先回去再说吧,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在这里和医生争辩,然后被当成真的精神病关起来?
我们走到了庭院,再往前就是医院出口了。
“那边有一个幽灵哦。”羽浅拽住了我的胳膊,一阵刺骨的凉意撞到了我的心脏上——我扭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的女孩。她正站在一棵树下,楼内的灯光刚好照亮了那块儿地方。
“又想让我多管闲事吗?”
“不。这不正好说明了幽灵是真实存在的吗?所以,请不要再责备自己了。”
责备?我怎么可能不责备?
“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需要什么医疗证明,单凭这点,我就已经病入膏肓了!”我指着她的鼻子,说痛骂也不为过了。
她只是轻轻一笑,没有说任何话。
我一愣,缓缓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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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度假别墅时已经是凌晨了,疲惫的身体告诉我,当务之急不是舒舒服服地泡一个澡,而是要赶快躺到床上睡觉。
躺到床上,把头侧了过去,无意间看到了窗外的星星。
我哪知道那是哪一颗?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爱人了?喜不喜欢冰激凌?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今天格外讨厌星星。就算要强撑着精疲力尽的身子,也要起来把窗帘给拉上,不然这一晚上我怕是无法安神了。
可我还是失眠了。
明明那么累。
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不是我,是我的记忆。它像压路机一般,从我的心上压过了一遍又一遍。我被痛的无法入眠。
于是,我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一起,熬到了天亮。
在看到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后,我感到三分之一分的庆幸,也仅是这三分之一了。
接着便重复每天早上都会干的事情——穿衣,如厕,洗漱,吃早饭——话说,今天早上要吃些什么?还有羽浅那家伙。哦,对。我似乎忘了,她根本就不用吃饭。
在与自己进行了一场不是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还是决定去早餐店吃。
做饭什么的,对于失眠了一整晚的我,确实有些为难了。
清新又忧郁的山路是清晨独有的。小草俯身哭出了昨夜的烦恼,蝉准时唱起了那怕是一辈子也无旁人理解的高调,小鸟压了压枝头,鸣放声叫,就像是在说:“阿蝉,小点儿声。”
羽浅跟在我身旁,滔滔不绝地说着。
像是:“我有一个竹马,他现在应该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还有:“小时候,总喜欢和奶奶坐在庭院里一起看星星。夏天的时候。”
总之,她说了一大堆听到后就会让人不禁陷入回忆里的话。
可我的心思现在完全没有在她身上。
我还想着雅光临别时和我们道谢的模样,还想着昨天在医院无意间看到的那个幽灵女孩的模样。
“吃完饭后,再去医院一趟?”我无比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今天,不是你母亲的忌日?”羽浅疑惑了一秒,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还想着那个女孩?”
被她猜中了。
“为什么会去想?”她接着问。
“不知道。”这看似敷衍的回答却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去想雅光还能说出一两点理由,但至于为什么会去想一个“萍水相逢”的幽灵女孩,我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她喝完了纸杯里的最后一口豆浆,然后满足地笑了笑:“她和你一样孤独,不是吗?”
是吗?——我如此问着有“人”陪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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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的女孩。今天我依旧是这样形容她的。
此时,我和羽浅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喂——!哥哥,快来帮我抓一下那个蝉。”她用手指着树上的蝉,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她的眼里有光,像星星一样;她的灵魂有温度,如春风一般——她明明比我还像活人……
我愣住了,羽浅推了我两下才回过神。
我以为她会问我问什么能看到她。
“喂,人家和你说话呢。”羽浅小声提醒道。
“好啊。”我走过去,伸手抓住了树干上的蝉,然后递到了她手上。
“谢谢!”她把另一只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来了一颗糖。
“给,我可是一直舍不得吃呢。”她把糖塞到了我手里,“哥哥你也是来看病的嘛?”
“算是吧——”我仔细一看——是一颗过期十年的糖。
“他是专门来找你的哦。”羽浅走过去摸了摸那个女孩的头。
“喂——”手还是伸晚了一步,没能拦住羽浅。
“嗯——来找我的?”她轻轻一笑,“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吧?”
“遗愿——我是来帮你完成遗愿的。”我说了句很生硬的话。
“我没有遗愿哦,哥哥你不用问了。”
“哎——?”
她这一句话让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干什么。明明雅光在完成遗愿后就消散了,但现在,仍遗留在人间的她却对我说:“我没有遗愿哦”。
“你很特别耶。”羽浅说。
“是吗?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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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慢点。”
我买了三个冰激凌,现在正和她俩坐在医院外面,距离超市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的长椅上吃着。
“嗯嗯。”
这个幽灵女孩名叫千祥佑,是得癌症病死的,死的那年十二岁——这些是刚刚聊天时她亲口告诉我的。
“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去吗?”我提议。
“可是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吧?”她说,“其实你只是想问出我的遗愿是什么吧?”
“我只是觉得你不一样啦,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讨厌心口不一的人哦。”
心口不一?对啊,还说什么想交朋友。我呀,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人了。
“你们两个别拌嘴了。”最后还得靠羽浅帮我解围啊——
“还是姐姐好,嘿嘿。”
“好啦,你就别贫嘴了。”
“对了,你们两个人是情侣嘛?”
“不是。”我开口了,是那么的冷漠。
我这样做真的好吗?用如此冷淡的态度对待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尽管她是个幽灵,尽管我现在不喜欢她——
“哎——?可我感觉姐姐很喜欢你呢。”千祥把脸凑了过来,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姐姐很好看的啊,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姐姐。”
“闭嘴啊,小佑!”羽浅急忙捂住了千祥的嘴。
千祥费力费力地挣扎着,最后挣脱开了羽浅的手。
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我说的又没错,姐姐就是很好看,而且看哥哥的眼神很不一样!”
“你懂什么?”羽浅有些嗔怒,我低头发着呆。
“喜欢一个人不只是看外表,这些你以后——”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撇开了话题,“想好没,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千祥歪着头,想了想:“好啊,不过你得请我吃好多好吃的!”
“去高档餐厅怎么样?”我又要破费了。上次给雅光买相机也是这样。为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富二代。我能肯定的是,我绝对不是为了什么面子。
“好啊、好啊!我还没去过那种地方呢!”千祥一蹦一跳的,羽浅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一转眼就到了饭点。
我们打车去了最近的一个高档餐厅。
“瑞云阁”三个烫金大字镶在门上的招牌上,餐厅的玻璃墙映着天上的太阳——我赶紧把眼睛移开了。
千祥佑的鼻尖贴在落地窗上。
“那个!那个会转的台子!我要坐到那里!”千祥指着一楼大厅的旋转寿司台,惊呼道。
“那边应该是自助区,我们要去包厢的。”羽浅把千祥拽了过来,“好啦,先进去再说。”
“哎——?为什么要去包厢啊?”
“别问了,赶紧走。”
“姐姐别凶我嘛——”
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我向他要了一间包厢。
包厢在三楼。
一进门是落地窗旁的长方形红木餐桌和四把红木餐椅,往里看去有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沙发对面是液晶显示屏和两个音箱,玻璃茶几上放着几个麦克风——
一进去千祥就扑到了真皮沙发上,在上面打着滚。
“好啦,快起来点餐。”羽浅说。
“先生,这是菜单,请过目。”我坐到了餐椅上,服务员将菜单放到了我面前。
“三份牛排,要全熟的;三份鹅肝;三份金枪鱼刺身——”
“我要吃这个!”千祥走过来,站在了桌前。
我抬头看了一眼羽浅,她有些意外:“你们看着选就行了,我吃什么都行。”
“三份龙虾意面——”
“还有这个!”
“三份松露薯条——”
“再要一瓶鲜榨果蔬汁,就先要这些吧。”
“我要喝红酒的啦!”
“别闹了小佑,小孩子喝什么酒。”
她俩在一边吵着。
服务员脸色有点难看,应该是在想我一个人能不能吃完这些东西。
“我还有两个朋友没来。”
听到我这么说后他面色缓和了下来。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推开包厢门离开了。
“有钱真好啊——”千祥又躺到了沙发上。
我坐在餐椅上看着窗外——有钱好吗?还是有人陪伴更美妙呢?
羽浅看了我一眼,然后去陪着千祥了。
“千祥,你喜欢看星星吗?”我看着渐落的太阳和渐渐铺开的星空,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啦,正午时分哪里会有什么星星。
“不喜欢。”她连半秒都没有犹豫。
“为什啊,星星明明那么好看。”羽浅说,“尤其是流星啊,还能许愿。”
“我嫉妒它们。”“……”“非常嫉妒,甚至有些恨……”“凭什么我只能活十二年,而它们却有接近无限的寿命。”
“……”
我无话可说——关于寿命的问题本身就是无解的。
也非常自责——我不该开启这个话题的。
“可它们不能吃零食、不能看电影、不能打电动啊,人能感觉到的乐趣它们全都感觉不到。”
还是羽浅会安慰人啊,可这样是没用的吧——毕竟她十二岁时就去世了,这太不公平了。
是啊,生命的长短本来就是不公的,短如蜉蝣,长如日月——可短暂的生命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吗?天上滑过的流星,不也带给了许愿之人一丝慰藉?我想,她这短短十二年的生命,在某人看来,也一定是重于泰山的。
“就是这样我才会恨啊!”“好恨——好恨的!”“正是因为能感觉到美好,所以才会觉得遗憾啊——”“而它们,只用毫无顾忌地活着就好了——”千祥哭着喊了出来。
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好了吗?那样真的好吗?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呢?
我不敢思考这些。
不过,千祥佑这个名字可真是讽刺啊——祥和佑呢?跑走了吗?跑到谁身上了呢?
我扭头看了一眼羽浅。
她一脸焦急,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千祥了。
“所以你的遗愿是什么?是还挂念着某个美好吗?”我问了个不适时也很适时的问题。
“你怎么现在还问这种东西?”羽浅满是不解与愤怒。
“我是不会说的,哥哥你不用再问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
————————
吃完饭后就与千祥告别了。
本来是想带上羽浅一起去扫墓的,可她羽浅提出要和千祥待在一起,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回去。
老家就在隔壁市的一个小县城,乘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母亲被葬在墓园里,这里还有别人的思念。
我不喜欢烧什么纸钱,带几朵母亲生前喜欢的花就够了。
因为看见纸钱燃起的火就会恍惚——往哪边站,火就往那边吹,烟呛出了眼泪,火烫的侧脸生疼。我在想,是不是阴阳两隔,触摸就变成了禁忌,所以母亲你摸我的脸,我才会那么的疼。
我将几朵长春花放在了母亲的墓前,然后很随意地坐到了地上。
“你很喜欢长春花,总是说长春——长春的,可是这花偏偏是有毒性的——”“不过这不也说明了,人是不可能长春的吧?”“少年时的春天很快就会过去,暮年时的冬天很快就会到来——”“凛冽的寒风吹到人身上,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会止不住地颤抖吗?又或是在无数个梦里,幻想着春天的温暖?”
“到那时候啊,我会在椅子上坐一天的吧,我会忘了身边的所有事情,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我会想什么呢?这已经不能算是想象了吧,这是在穿越时空——有那么一刻,我又回到了少年时的春天。”
“我欣慰地笑了,感觉那凛冽的寒风也不过如此——”
我点了一根烟。
“抽完这根烟我就走了。”“反正有父亲在那边陪你,你也不会孤单吧。”
墓园里只剩下了心里的哀恸声,就连夏日的蝉也少见的安静了下来。
吹来一阵风,好凉、好凉——
抽完烟后我就离开了。
快离开墓园时,我瞥到一个幽灵正坐在墓前自言自语,就像刚才的我一样——或许是命运让我们在这里相遇,所以我打算过去问问他的遗愿是什么。
“你是——?”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坐到了他身边。
“抽烟吗?”我拿出来一根,却被他拒绝了。
“不会抽。”
“你看起来比我还大几岁吧,怎么还不会抽烟?”
“不一定非要去抽烟的吧?”
“也是。”
“千祥佑——”我看了一眼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愣在了原地。
“……”
“这是谁的墓?”我明知故问。
“我青梅的,十年前她得癌症去世了。”
原来她挂念着的那个美好就是他啊。
“我想再见她一面。”这一定就是他的遗愿了。
“走吧,我带你去,早上我刚见过她。”“她现在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呢。”
“哎——?”他一下子就落泪了。
“我去医院看病,恰好碰见她了而已。”
“走啦。”我拍了拍他的肩,朝墓园外走去。
“对了,我叫坂反田宇翔,你呢?”我回头看着他。
“夏目智树。”
————————
到了医院时却出了意外:夏目他怎么也不肯迈进这所医院半步。
“她不知道我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模样。”他笑的苦。
我愣了一下,心里生出了十万分的同情。
“那你悄悄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偷着看她一眼吧——”很揪心,这种事情很揪心。
千祥还是待在那棵树下。
“你回来啦?”她笑着。
“羽浅呢?”
“哎哎哎——?!你这是在关心姐姐吗?你果然还是喜欢她的吧!”
“是是是——她人呢?”
“回旅馆啦,刚走呢,你要早来五分钟说不定就碰到她了。”
“我来是——”
“怎么了,又要请我吃饭吗?”“上次的饭超好吃的!”
“夏目智树托我来的。”我开门见山。
“哎——?”“你说——什么——?”
“夏目智树让我来告诉你,他活的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他人呢?!”她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全化成了齑粉——她抓住我的胳膊,哭着喊了出来,“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小佑,你冷静点。他看不见你的。”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啊——”她扑到了我的怀里。
“他——提到我时——有哭吗?”
“他笑的很开心,还说什么‘幸好这辈子遇见了你’。”
她在我的怀里抽泣着,那颤抖的身体一把揪住了我的心。
“这封信,麻烦你交给他——”她递过来一张折起来的已经有了褶皱的纸——是泪水浸出来的吧——严格来说,这根本不能算是信。
“我,知道了。”
“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他?”我看着正在抹眼泪的她,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
“算了——我们已经不该再相见了。”她低下了头,“这就是我的遗愿,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
我转身离开了。
“给,她写的信。”
走出去没几步就发现了躲在墙角后的智树。
他应该是站在这里,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就像我说的一样。
“你是怎么死的?”他接过了信,我开口问道。
正欲打开信的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移植的心脏过期了。”
“你是有什么心脏病吗?你们两个真不愧是青梅竹马,都是病秧子。”我竟然试图用这种讨人厌的话活跃气氛。
“嗯,是啊。我和她就是在这个医院认识的。”“我先天心脏衰竭,她得了癌症。”“然后啊,我和她的心脏匹配上了。”
我刚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烟,一个没捉稳,掉了。
我无比后悔说出刚才那些话。
那封信只有四个字——“我不想死。”
他拿着那封信,哭了半天。
他跟我说的最后两句话是——
“我们经常偷偷从病房里跑出来,坐在那颗大树下看星星。”
“她总说,‘智树君,我死后一定要变成一颗星星,这样你就每天都能看见我的笑脸了’。”
我不禁想——我是不是也是某人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