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5.8
昨天不是周五,可还是玩手机玩到了凌晨一点。
不如说不得不玩手机。
我害怕夜晚——其实是害怕梦、害怕回忆。
回忆这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少。只有最刻骨铭心的,用雕琢刀在脑子上刻出纹路的那些,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而那些,又常常是最不愿想起的——可它们,它们就像陈年旧疾,只要稍微一碰,就会复发。每每在我要放下时,就会突然冲出来,指着的鼻子大声呵斥:“嘿!你有过那般不堪的过去,那些记忆你休想忘掉——永远!”
我“扑通”一声掉进了回忆的深井。
井水没过了我的鼻子,啊,那种感觉,那种鼻腔里灌满苦水的感觉——是我非常害怕的。
我挣扎着,试图抓住那生满藓的井壁——那又怎么可能做到。我没办法开口说话,就算能开口,又有什么用呢?这荒郊野岭上的一口井的附近,是不会有人的。
我知道,如果不从这井里爬出,那我永远不会成长,永远没有未来,永远只能活在过去的伤痛里——
可,爬出这口井,又谈何容易。
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经去世十年的母亲。
————————
“生日快乐小春!”一脸慈祥笑容的妈妈把生日帽戴在了我的头上,然后将九根蜡烛插在了生日蛋糕上。
“妈妈特意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哦。”她一脸宠溺地摸着我的小脸。
“谢谢妈妈!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
“你这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拿来一只泰迪熊:“锵锵——这是生日礼物哦。”
“小春最爱妈妈了!”我抱住她的头,用这世上最真诚的又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用小嘴亲了一下她的脸,最后扑到了她的怀里。
我敢说,在这一刻,我绝对算得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好啦——快来吹蜡烛吧。”
我又在妈妈的怀里腻歪了好一会才肯离开。
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九支蜡烛。
“呼——!”
我用力吹出了一口气,火苗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就熄灭了。
恍惚,太恍惚了——我仿佛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脑中的记忆只是被神明强行塞进来的。
我握着刀叉,等着妈妈把蛋糕切好。
现在我的笑容比这草莓味的蛋糕还要甜,我的心情比去游乐场时还要激动。
“给——”
妈妈端过来一块蛋糕。
“妈妈先吃。”我用刀子切下来一块,然后用叉子插住,伸到了妈妈嘴边。
她张开嘴,吃了下去。
“嗯——超级好吃!”她此刻比我还像一个孩子。
那是她给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看你弄的脸上到处都是蛋糕。”她抽了两张纸,给我擦着。
“嘿嘿。”
也是我过的最后一次生日。
“喝点果汁吧。”
她给我倒了一杯橙汁,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干杯。”
我举起了玻璃杯。
妈妈笑了一下,也把玻璃杯举了起来。
“干杯!”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至今还缠绕在我的心头。
可那欢声笑语,却被夏日暮晚的最后一道惊雷给炸散了,像蒲公英一样散开,风一吹,我什么都抓不住,只有满手的空气——
“滴、滴、滴、滴、滴——”
半秒前还在监护仪上悦动的线条陡然变成了一条无情的直线,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压抑病房内的寂静,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我的心脏,在搅动了几下后,仍不肯罢休。
妈妈用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我。
这眼神几乎要让我窒息。
“——!”“妈——妈妈?!”悲伤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双腿一软,瘫在了病床边。
“小姨,妈妈她这是怎么了?”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我问小姨,希望她能跟我说妈妈只是睡着了。
“她——她——”“她走了——”小姨转过身去,将头埋进了胳膊里。
“不可能——不可能!”“妈妈,你醒醒——”“醒醒啊——!”
我再也挡不住那早已如洪水般泛滥的泪水,任由它们发了疯似的冲撞着我的睫毛。
“不要——”“——”“不要——!”
哭声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那是撕心裂肺地恸哭,里面的不舍与悲痛快要把周围的空气撑爆。
我用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妈妈的手,那双冰冷如南极冰窟的手,那双再也不会和宠爱眼神一起抚向我心灵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想要握紧那残存的体温,想要握住她的生命。
可我却,一样都做不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扑在她怀里,哀求着。
“不要——!!!”
————————
从窗隙里钻进来的夜风提醒我该睡觉了。
我只好退出了回忆,抽出两张纸擦了擦眼泪。
懒得去关紧窗户了,就往被子里钻了钻,然后有些不舍地关闭了手机屏幕。
刚闭上眼就想起来还没写作业。
作为学生的我,烦人的东西尚且只有这些。我不敢想象,踏入社会后,我会是一番什么不堪的模样——还是在那之前,就已经自杀,溺死在那口井里了呢?
“……”“不写了——”我想了想蜷缩在书包深处的作业,还是别把它们拿出来了,万一它们着凉了呢?对吧?
“挨训什么的,就交给明天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