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5.31(五周目)
“剩下的,你自己去看吧,反正我也没机会跟你讲了。”她冷冰冰地说。
“去吃别的吧?”她凑近了那张纸,看了一眼。
“拉面吃不吃?”我想了一下,“牛肉拉面。”
“嗯。”“也行。”“带路吧。”没有丝毫犹豫,她以极快的速度说出了这六个字。
于是我们又往拉面馆走,边走边聊。
“漫画里的坂反田——我感觉这个名字好熟啊。”我说。
“你去过那座岛?”她问。
“什么岛?”
“那就是没去过了。”她说。
“可能我以前看过这本漫画吧,不过后来失忆了,给忘记了。”
“嗯——这样啊——原来你还失忆了,因为什么?”
“煤气中毒,损伤了脑神经。就在那之前,我刚决心要好好活下去,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
“煤气中毒——”
“嗯?怎么了?”
“想到一个人,他因为煤气泄露意外过世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笑了起来。
“你还能笑出来啊。”
“不想活着跟不能笑可不是挂钩的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不说话了。她见我不开口后,也安静了下来。
确实不挂钩啊,确实,我想着她刚刚说出口的话。
“就是这家了。”我停在了一家店门前,牌匾上写着“特色牛肉拉面”。
“嗯。”她先我一步走了进去。
店里只零星坐着几位食客。
后厨那里传来了“轰轰轰”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我们各点了一碗牛肉拉面,坐在了最里面的角落。
“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她有些不悦,“如果没有话题的话就不要硬想了。”
“你还在上学吧?”我拿来两个一次性纸杯,都倒上了水。
“你也在上学吧?”她反问道。
“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我有些不解,“我五年前就不再上学了。”
“你看起来确实挺年轻。”
她没给我喘息的时间,接着说:“你闲的没事干,去那个烂尾楼干嘛?”
“看夕阳、吹晚风、换心情。”我抿了一口水。
“都被那些钢筋怪兽挡住了吧,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钢筋怪兽?”我有些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那些高楼大厦啦。”
“哈哈,谁教的你这种比喻。”
我拿出来了烟盒,准备抽一根。虽然在店里抽烟很不礼貌,但我也不是什么讲礼貌的人。
“还是能看到一些的。”
“给我一根。”
“什么?”
“烟。”
“你抽这种东西的?”她已经百无聊赖到靠这种东西度日了吗?
“我不抽。谁会抽这种呛嗓子的东西。”
“那你要。”我叼到嘴里一根,在口袋里摸着打火机。
“我妈抽。”
我笑了,笑她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一点前后逻辑也没有,也笑自己刚才会有那种想法。
“你还要帮她带回去一根烟吗,她难道不会自己去买吗?”
“少管闲事了,不给就不给。”
“别在这里抽烟。”她把手伸过来,拿走了我嘴里叼着的烟。
“喂,你干什么。”
“这里又不是吸烟室。”她说的理所当然。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把刚拿出来的打火机放到了桌上。
在喝了一口水后,我问她:“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哈,我们好像还没熟到那种需要知根知底的地步吧?”
她拿走了我的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
“别这么说啊,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她为什么抽烟?是不是还在想她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她的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了我的心上。
“我不是那种人啦。俗话说眼见为实,我又没见过你母亲,怎么能就因为她抽烟而断定她不是个正经人。”
“我不喜欢你这种人,心口不一。”
“我也讨厌你这种人,自以为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牛肉面,放在了我们面前。
“你讨不讨厌关我什么事。”她赌气式地说。
说罢,她便低头吃面了。我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直到吃完前我们都没再说半句话。
“你要怎么处置我?”吃完饭后,她托着下巴,看着我。
这确实是个难题,难道真的要把她带在身边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某人的电话。她看都没看,直接挂断了。
“怎么不接。”
“不想听那些嘘寒问暖了。”她像是随口一说。
嘘寒问暖吗?不能感同身受的人给的安慰,只是暂时的幸福,可那之后便是三倍的孤独,不止三倍。
“好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知道。”如果做错决定了的话,这一切又要泡汤了——
“去酒店,把我睡了?”她轻飘飘地吐出了这七个字。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想从她的眼睛里面找到什么,可惜没有。
“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的精神可没空虚到需要用这种最低级、最原始的方式填补。”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放荡的女人?”她接着说。
“没——没。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而已。”
“想到,你不是失忆了吗?”
“除了她,别的东西都忘的差不多了。”
“那这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重要吗?重要的定义是什么呢?就因为我只记得她,所以她就是最重要的吗?不不不,那只是我最不愿意忘记的一段时光罢了,并不代表最重要。
“不重要。她只是让我开心了一段时间而已。那段时间我得了抑郁症,是她陪我挺过来的。”
“能跟我讲讲吗?讲讲你和她的故事。”
我本不想开口讲,但突然意识到这样或许可以稳住她的情绪。于是我便开口讲了,讲了初遇到确定恋爱关系之间的那一点。
“没了吗?”她有些意犹未尽。
“明天,明天再接着给你讲。”
“你这是在吊我胃口吗?”
“算是吧。所以你一定要活到明天,继续听我讲故事。”
“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安慰人的呢。”她莞尔一笑,“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想好今天晚上怎么处置我没?”
“你不说话我就要走了哦,无论是跳楼、卧轨、上吊,还是割腕,我都能做到。”
“不疼吗?”我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是得过抑郁症吗?你难道不知道?疼,疼到我不想活。我不像你这般幸运——会有什么人来拯救我,她更是。”
“我又哭了呢,你又把一个女孩子惹哭了。”
“对不起。”惹哭她的又怎么会是我呢?我们心中都有数。可这个歉我又是非道不可的,没有什么理由。
“你可以道歉,但这个看似温暖的世界呢?那个拉了我一把的人自杀了,跳楼自杀了!”她趴到了桌子上,把头埋进了手臂里大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全都扭头看了过来,可却没一个人过来安慰她。
我心一紧,好像在那片雪原里看到了她的身影。要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吗?
我探出了手,却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哭。我没法安慰,能做的就只有陪着她。
只过了两分钟,她就不哭了。她抬起头,从纸盒抽了两张纸擦了擦眼泪。
“要把我送到医院还是警局?”她看出了我的想法,不过是上次循环时的我的想法。
“不,带你回家。我家。”我考虑到现在,还是决定把她带在身边了。
“要囚禁我吗?”
“随你怎么想。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警察了。”
“如果我在你家自杀了的话,你会很困扰的吧?”
“你死不了的。”
“这么肯定吗?”
当然肯定了,毕竟你一死我就要重来。
“那也行——就去你家吧。”
从拉面馆出来,再走八分钟,就到了我住的小区。
房子是母亲留给我的,这大概是她为我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了。隐约记得之前一直在父亲所在的城市租房子住,出意外后就来到了这里。我记得我会在那边租房子住,是因为我在等一个人,至于在等谁,我忘记了。
“感觉这里好破啊。”她东看看,又西看看。
“这个小区已经很多年了,有的楼都能算是危楼了。”
我领着她进了小区,然后来到了我家所在的那栋楼下。
打开了单元门,冲着她说:“进去吧。”
“你家在几楼?”她边走边问。
“顶楼。”
“六楼吗?那地震来了肯定是跑不掉的。”
“我能认为你是在咒我吗?”
“随你怎么想了。”她拍了拍墙壁,那里本该建成电梯井,“这儿都没有电梯的吗?”
“都说了是老楼,还想要什么电梯。”
“好吧好吧——那就走上去吧。”她抓着扶手,踏上了楼梯。
“我睡哪里?”刚进屋她就问我。
“我母亲房间。”我从鞋柜里拿出来两双拖鞋,把母亲的那双递给了她。
“她不在吗?”
“不在。”我换上了拖鞋,朝厨房走去,“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了,有点困、想睡觉了。”“一起吗?”
“房间在最里面,柜里有干净的被褥。”我没搭理她。
“知道了。”
我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
“你打算赖到什么时候?”我扭头看了一眼往里屋走的她。这话应该是她问我的,应该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让我自杀的时候。”——你不想自杀的那天。这就是上面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她走进房间,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坐到了沙发上。想着自己应该去找找有关家人的记忆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吧。毕竟他们心里如果还有我的话,早就来找我了吧?
放不下心,所以打算就在沙发上守一夜,不睡觉了。
可千算万算,我还是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白天了——白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