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集雪(十二)

作者:秋忱在野 更新时间:2025/5/25 17:09:05 字数:3985

2015.6.7(九周目)

我找到一份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工作,收银员,夜班。

也去医院看了看头痛。可做了十几项检查,花了不少钱,也没查出来个所以然。对于医生让我去看看心里医生的建议,我自然也不觉得奇怪了。于是我便不去管它了。每次都是在想起以前的事情时才会头痛,只要我不去回忆,应该是不会影响我正常生活的。

现在正在上班。

外面是一片漆黑,现在这个时间,就连路灯都灭了。

春在医院,应该不会再自杀了。想到这儿,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那可笑的循环也要结束了吧?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只要她的病能治好,循环就会结束的。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信。

寄信的人名为安愈子,我记不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了。

信的内容如下,你看后也许就明白我为什么在意了。

————————

我是一个悲观的人,写不出什么乐观的东西。这点,你是知道的。也不会怪我的。

哥,我打算给你写两封信,这是第一封,另一封,等那一天前我再“寄”给你。我明明知道你是不可能看到这两封信的,却还是自作多情地写下来了。这让我猛然意识到,人类的情感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可悲。

我很喜欢“安愈子”这个名字,不只是因为它是你为我取的。更多的是,它曾给我带来一丝希望。

希望现在已经破灭了就是了。

我在想,如果两个人注定是分别,那他们相遇的意义是什么?我倒是觉得,不如和萍水相逢的人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聊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来得痛快。你,现在还有没有记着幽梨姐姐了?我想你一定还记着吧?就算把我给忘记了,也不会忘记她的。就像无论如何,我也忘记不了你一样。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幸福。抱歉,没能和你说一些她的近况。

我跟你说,我最近交了一个朋友。她啊,看上去就是那种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人,所以我忍不住就去接近她了。她人很好的,可惜哥哥你看不到了。我马上也再也看不到了。

我心里的悲伤就像指甲里的泥垢。只有我一人时,便懒得去理会它们,任由那阵阵恶臭直冲我的心灵。如若有旁人,我便装模做样地剪了指甲,把泥垢清理干净。指甲剪断时的脆响,也许会让他人觉得我已释然,只有我自己知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又会重新生出来。

最爱你的妹妹——安愈子

2015.5.15

————————

这封短信搅得我心神不宁。昨天读完后,我就立刻回信了,内容大概是:我意外失忆,对过去之事只记一二,如果可以,能否见面详谈?

在我最孤独的日子里,突然收到了一封自称是我妹妹的人写的信。我心里的激动自然是无法言表的。

“我说帅哥,结账了。”

我的思绪被打断了。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站在我面前。我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的。

我真是个失职的员工。

我愣住了,呆若木鸡都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

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孩,竟然和春长的一模一样。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结果再次睁开时,她还在眼前。

我连忙拿出了手机,给医院那边打去了电话,结果被告知,春现在正躺在床上睡觉。

我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货架后才停下来。我生平最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了,可经历的循环事件,以及站在我面前的另一个‘春’,却让我不得不相信。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结果再次睁开时,她还在眼前。

“我说帅哥,结账了。”“喂——别愣神了!”

面前的女孩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

“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耶。”

“……”

“到底还卖不卖东西了?这桶泡面,多少钱?”她有些不耐烦了。

“七元。”回过神来,我说道。

“这个好贵哦。”这么说着,她拿起收银台上的泡面,又放回了货架上,然后重新挑选了一桶。

“这个总归是五块钱了吧?”

我点了点头。

“给。”她递给我五张纸币。我接过,放进了收银机里。

“你这份工作一个月多少钱啊?”她突然这么问。

“三千,怎么了?”

“就是,这里还缺不缺人?我也想找一份工作。”她说。

“这里倒是不缺了,我可以帮你重新找一份。不过你为什么要跑出来打工?”

“我得了心脏病,没钱治。”她勉强一笑。

本来就懵的我,现在更懵了。

“你一定想问,我父母为什么不管我吧?”她的眼里尽是失落,“他们早就死了。那之后是小姨收养了我。我不想花她的钱治病,所以就偷偷跑了出来。”

“那你更应该回去,你小姨肯定会担心的。”我不打算把另一个绫濑春的事情告诉她。

“她?她都不知道我得了心脏病。我也是怕她知道,才偷偷跑出来的。她呀,现在正出差呢。”

不知为什么,我无比确认面前的女孩就是绫濑春——即使她的性格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春完全相反。

大抵是我疯了吧,竟然如此轻松地接受了这种荒诞的事情。呵,那个时间循环已经足够荒诞了。

“话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上夜班,不孤单吗?”她的眼里是同情,是那个春绝不会露出的神情。

“有这个便利店陪我,不孤单。”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你——活的开心吗?”

“嗯——开心啊。”她竟然笑了起来,这如梦般的一幕,却真实出现在了我眼前,“虽然小姨根本没怎么陪过我,但她也没有把我丢下不管。虽然在学校没交到什么朋友,但他们也从来没有欺负过我。还有天上的云彩啊,树上的鸟儿啊,花丛中的蝴蝶啊,都让我感到开心。”

“我跟你说啊,我前段时间刚交到一个朋友。她叫九朝芋子,整天都挂着一副笑脸。而且,她做的饭可好吃了!不过她因为心脏病死了——现在我还是有点伤心呢。”

她用手擦了擦溢出的眼泪,接着说:“不过,我马上就能去陪着她了。”

我又开始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罢了,毕竟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

“抱歉啊,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无关的事情。”

“没事没事,有个人陪我聊天,也不那么无聊。”

“什么嘛,明明刚刚还在说不孤单。”

“……”

“好啦,我先去吃泡面了,一会儿再聊。”她拿起泡面,走向了热水器。

我拍了拍脑门,还是觉得十分恍惚。

于是拿出一根烟,去外面抽了。

冰凉的晚风并没有让我清醒过来,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我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不冷吗?”

不知是过了十五分钟,还是过了半个小时。她的声音突然在我身旁响起。

“出来抽烟。”我回。

“话说那个味道的泡面真的好难吃,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她学着我的样子,也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我也没吃过。”

“我妈妈也抽烟呢。我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抽烟呢?”

你不是知道了吗?不不不,是另一个春已经知道了。

“我好像得精神病了……”我说。

“哎?你突然说什么胡话?你和正常人明明一样啊?”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我叫片集雪,你呢?”我问她。

“绫濑春。”“话说,你看没看过《夏日、泪与半透明恋人》?我最喜这个漫画了。”

“听别人讲过。”

“那你对哪个角色印象最深刻。”

“哪个?”我想了想,“千祥佑吧。”

“为什么?漫画里有关她的内容明明不多啊?”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讽刺,十分可悲吗?就像你那个得心脏病的朋友,‘久’朝一样。”

“……”她不说话了。

“抱歉啊,说了一些令人伤心的话。”

“不不——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时语塞。

“我倒是觉得,死亡对她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对你来说呢?”我问。

“咦——?可能也是吧。毕竟得了这种病,每天就只能在痛苦中煎熬,还会搅得身边的人不得安宁。”她低着头,眼神黯淡。

“就没想过要治好吗?”

“治好?我的病有些严重,治好需要移植心脏呢。就算移植成功了,也只是续命吧。再说,适配的心脏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我紧皱着眉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刚才的那些问题。

“你说过要帮我找工作的哦。我的电话是xxxxxxxxxxx,如果有消息了,就给我打电话吧。”她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串电话号码,再也没开口说话。

————————

2015.9.23(九周目)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个多月。这期间我没再陷入循环,也没再遇到那天晚上的春。我打去了那串电话,结果接听的却是医院里的那个春。那天晚上,真的就像梦一样。

不,现在我身边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春的病情好转了很多,现在每隔几天我都能去看望她半个小时。这是我最想看到的。可是,我另一个在意的事,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就是那封信的事。

到今天,我都没有收到回信。而且,她当时说要给我“寄”两封信,可我到今天也没有收到第二封——

说起来,今天又能去看望春了。

因为夜班的缘故,早上要补觉,所以只能是下午去了。

我早已将去医院,去她病房的路记的滚瓜烂熟,所以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她病房门口。

我打算今天就和她谈谈转去疗养院的事情。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靠在病床上的春。

她正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外。

在看到我进来后,她把安眠药藏在了枕头底下。

这家伙,我都看到了啊,掩耳盗铃吗?

“哥,你怎么才来?”

自从知道了我是冒充他哥哥才交了医疗费后,她便这样叫我了。已经持续了几个星期,但我还是没适应。

我坐到了另一个病床上。

她望着我,眼里满是依赖,别无他物。

“我不能经常来看望你,医生怕你见到我后又会受到刺激。”

“可我一个人很无聊唉。”她攥着的拳头终于舒展开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比当初刚刚遇到她时更甚了。

她告诉了我她父母的事情。她在我的怀里哭了不只一次。她露出的笑容是那么的可怜。她的心是那么的孤独——

我——

“哎——?你可真是个大好人耶。不过还是谢谢你没有丢下我。”她现在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她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能不能帮我挂断,我懒得动了。”她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我。这眼神里透着五分苦涩、三分无奈、一分酸楚和一分甜蜜。

“嗯。”我挂断了。

又是她小姨的电话。她从没接过。我问过她原因。她是这么跟我说的:“如果她真的关心我,那么她在得知我离家出走后就会报警的,我现在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当时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本来想开口安慰她的我,却是连张开嘴都做不到了。

“去不去疗养院?那里环境好些。”我早已经物色好了一座建在山上的疗养院,而且没多远,就在这个城市里。

“都听你的。”我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干脆。

“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现在,把我当成什么人,妹妹?朋友?还是——”

“——”我愣了一下,“妹妹。”

“嗯,我知道了。”

接下来和往常并无二致,我和她聊了半个小时的天,最后在医生的催促下分别了。

我答应她,会尽快办好转院手续的。

第二天早上我就去给她办理转院手续了。回到家时,恰好碰到了送信的邮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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