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6.5(九周目)
我又尝到了苦味,是百无聊赖的生活的味道。好在,她的出现让原本一成不变的日子出现了波折。
那之后过了三天,医生才允许我去探望春两分钟。对,只有两分钟。
她就要接受重度抑郁症的治疗,原本在好转前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这次算是破格了。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被束缚在病床上的春。
“怎么,不愿意进去?”她的主治医生走了过来,“这两分钟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我不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病房是两人间,但因为她的情况特殊,所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我坐在了靠门的那张床上,然后看向了窗外。
心里很难受,因为自己患抑郁症时,都没严重到需要被绑在病床上。
“满意了?”她问,“我现在被绑在这里了,你满意了?”
“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有什么用。我自己根本就不强大,你总有不在的那一天。”
“你把我杀死吧。不要再往上拉我了,把我按在水中淹死吧。”她接着说。
“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她的墓在xxxxx,替我去看看她。”她说。我清楚地知道,就算她现在没有任何表情,但她心里早就翻云覆雨了。
这斜着射入房间的阳光,算是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吧——只是我强加在身上的温暖。
“好,下午我就动身。”
“她哥哥的墓也在那里,你说可不可笑?”
“……”我起身,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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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给的地址在隔壁县。一座墓园,山上的。
对她让我来探望那个人的事情,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她没有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她详细地告诉我了那人墓碑的位置,从入口处开始数,在第几排第几列,甚至就连左右两边是谁的墓都告诉了我。我没感到奇怪,她一定是不愿在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所以才只能这样做的。她让我代她来看望,又说明她是绝不想忘记那人的。
人就是这般矛盾的。
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次我并没有再看到那遮挡视野的浓雾,也没再发生车祸,就这样到达了这个县城。我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
黄昏时分到的那座墓园。
站在墓园门口,怔怔地看着里面那一排排的墓碑。
我想,这里埋着许多人的许多的美好,也承受着许多人的许多遗憾。
——人生就像一场电影,我们既是导演又是主演,而那些美好的回忆就是电影中永不褪色的画面。
看着面前一排排的墓碑,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句话。是谁跟我说的?我可不认为我自己能讲出来这种话……
周围的景色也并不全是凄凉:白桦树的叶子又开的茂盛了,不知名的野花从墓碑旁硬挤了出来,一两只燕子落在墓碑上,随后又飞走了。
夕阳是那么的温柔,霞光照在面前的这片土地上——眼前的景致让我突然觉得,这一方承载着死亡的土地,是这世界上的唯一一处,最让人安心的地方了。
外围墓碑上的文字都已经模糊,我只当是时间的风将它们蚕食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人的墓,那上面的字格外清晰:“九朝芋子”。
我只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出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头痛了几秒。
在我失忆后,这种事就经常发生,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随手采了几朵野花,放到了她的墓前。
然后静静地站了五分钟,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要说些什么。
我们素不相识,若不是春的请求,我甚至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自杀后,春悲痛欲绝,现在也有了轻生的想法。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还是没能开口。就这样,我沉默着没说一句话,在抽完一根烟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哥哥的墓也在那里,你说可不可笑?”,我突然想起了春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唏嘘过后,我冒出了也去看看她哥哥的想法,于是就这么做了。
我一排一排地找,一列一列地看,直到看到倒数第二个墓时,都没有再发现另一个姓“九朝”的人。
那自然就笃定了,这最后一个墓上,写的肯定是“九朝”什么什么。可是我将目光投去后,却傻眼了。
墓碑上明晃晃的刻着“雨山隹木”这四个大字。
可能他们不是亲生兄妹吧,我只能做此解释了。于是我就放弃了,因为单靠目前的信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哥哥的墓是哪个。
头痛再一次毫无预兆地袭来了,我一个踉跄,直直摔到了地上。
最近头痛越来越频繁,痛感也越来越强。看来,回去后有必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一股记忆涌入了我的脑中,疼痛感也随着画面的清晰而减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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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吗?!”
我看到一个少女跪在墓前,她双手捂脸,大哭着。
“你个骗子!”
我看向墓碑,却发现上面的字模糊不清,无论我怎样瞪大眼睛,都看不清。
“你死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不。就算,就算为了你的愿望,我也要活下去。”
“雨山隹木——哥,你到死都更喜欢这个名字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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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就这么些。我倒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经历。也对,要是记得就不算失忆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