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5.31(八周目)
我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的她,有些失神。
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多么好看,而是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就连那沁人心脾的晚风,现在都被我当成噪音了。
我真想现在就扇她一巴掌。
我想,要不干脆把她囚禁起来算了,让她不能自杀就好了。
我感到害怕,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不不不!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疯的!会衣不蔽体地冲到大街上去!逢人就说,我能回到过去!我能回到过去!然后被当成精神病丢进精神病院!
我还是冷静了下来,毕竟现在可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我悄悄地摸了过去——真有一种看着攻略玩游戏的感觉啊,只不过现在的我是不可能体验到那种爽感的。
2015.6.1(八周目)
就这样,我又把时间推进到了六月一号,我们去汉堡店吃饭的时候。阳光照到桌子上的角度和上次循环中的一模一样。
这次出门前我特意上了个厕所。这样在吃饭的时候,她就没机会离开我的视线了。
我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虽然我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但我也不想天天都玩同一款游戏,会玩吐的好吗。
“发什么愣?”
“喂喂喂,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把手放到我眼前,晃了几晃。
“我刚才在读心。”
“读心?你的思维有够跳脱的啊。”
“不信?”
“你说说看?”
“你喜欢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你最讨厌的食物是鱼豆腐,你最讨厌的玩具是小熊玩偶。”
“猜的?”她脸上的惊讶被她以极快的速度掩盖过去了,“不过你正好猜反了。”
“是吗?我可是有超能力的,在特定情况下能听到你的心声。”
“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都说了在特定情况下了。”
“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耶。”
“说不定我明天又能听见你的心声呢。”
“好呢,我可以试着等等呢。”
吃完饭后,我们又坐着聊了会儿天。
“隔壁市有一条通向大海的内陆河,那里应该会有码头。”
“我说,你真想去啊?”
“总得找些事做吧?”
“也行。”
于是我们登上了去隔壁市的火车,车程就半个小时。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周围的一切都被蒙上了雾,而且越往外走,雾越浓,浓到什么也看不清。
我问她,看没看见这些雾。她却只捂着头说头疼。
然后在下一刻——火车脱轨了,直直地冲向了轨道下面的居民区。
车上瞬间混乱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号,万念俱灰的恐惧哀嚎,还有人脱光了衣服,庆祝着。
一道光晃白了我的眼,随后而来的是一阵爆炸声。
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又吹上了晚风。
2015.6.1(九周目)
重来后我又把剧情推到了去汉堡店吃午饭的时候。
火车脱轨只是一场意外吗?还有那些雾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就像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时间循环已经够我受的了,现在却还出了这么个意外!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喝可乐的绫濑——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这次我没有把话题往“去码头”上引。
“你说。”她咬着吸管。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问。
“我一般是不会和别人说这个的。你懂吗?”
“你当我是读心师啊。”
“没。只是感觉你也是孤零零的一个,应该会懂这种感觉。”
“一边害怕别人不会来给自己庆祝,一边又怕来的人太多、太杂、太假。”我说。
“对对对!你这不是蛮懂的嘛!”她笑了起来,“你很有当读心师的天赋嘛!”
“好了。我接着给你讲幽梨?”我说。
“嗯?”她一愣,“好——我听着。”
在清了两下嗓子后,便开始讲述了:
————————
我们睡觉了。她离开前的前一天晚上,在旅馆。正不正规已经无所谓了,有没有被偷拍当时也没想。
“想不想更近一步?”我正因为她明天要走的事而发愁。她推门走了进来,小嘴贴在我耳边,这么说。
我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又感觉情有可原,最后只是认为她这是在施舍我——只是施舍。
“你疯了?就算再也见不了面了——也不至于这样吧?”我皱着眉。
“你竟然不想吗?”她亲到了我脸上。
“你这是在施舍我吗?”我情绪有些激动,直接推开了她。
“只是这样看我的吗?你。”她眼里满是失落。
“不。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样——不该给了我一个过客。”
“过客?你难道一直都认为我是这般看待你的?还是说,你是这般看待我的?”
我不敢看着她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肯?为什么?是因为那通电话的事吗?我就不该告诉你。不该。”
哪通电话?前几天她生日时,她出去接的那通电话。她昨天告诉我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什么内容呢?
她父亲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讲简单点就是“联姻”——男方答应结婚后,就替幽梨父亲还清债务。就是这么一点点事。
“你都该嫁人了!”
“片集雪!我比你还清楚!可我爱他吗?!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
我扣住了床单,憋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愿意把那什么一文不值的贞洁给他吗?像那样的富二代,早就睡过一百个——两百个女人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他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父亲,他欠了一千三百万!一千三百万!我要是非要和你在一起,那这债还三辈子都还不完。”
“别说了——”我哽咽着。
“我不。我今天就要全部说给你听,不然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只是你的恋人,我还是我父亲的女儿。你知道吗?当时他跪在我面前,哭的不成人样。他向我忏悔,说是自己害了我。”
“片集雪,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一直是什么心情?”
她用手抹着眼泪,但根本就抹不过来——于是便放弃了,任由眼泪滴在大腿上。
“两个人都是我爱着的。可现实里不只是爱情。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结城幽梨,是你把我拉进这个只有爱情的世界里的,现在却又劝我清醒。”
“求求你,不要——再为难我了。阿雪,我——”
她死死咬着下唇,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我被她亲手丢进了炽热的火炉里——这火炉就是她对我的感情——我的心,被烤得生疼;我的意识,被蒸得涣散。
我沉默着,没能流下一滴眼泪。现在也不想去抱着安慰她。
让她哭罢,她走之后,我再一个人哭。
“阿雪、阿雪——我就这么一点愿望了,你不舍得不帮我完成的,对吧?”
她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软肋,我确实不舍得。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旅馆里做了。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抱着什么心情。我只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这样抚摸她的肌肤了。
她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在我醒之前。除了一封信之外,什么都没留下。不不不!这个说法错了,她还给我留下了,时间也难以抚平的,遗憾。
这封信如下,我只读了一遍,就全部记住了,不开玩笑: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雪君以后如果想我了,可以拿出来这封信看看。
本来是想一上来就好好自责一番的,然后再道一个大大的歉。可我写着写着,却意识到,我没有任何错。你也是。于是我擦干了泪,换了一张纸,重新开始写了。
我终于意识到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雪原。我现在告诉你了,也希望你能记住。但也请不要过于相信,因为这只会让人伤心。
那继续来讲:我一个人走在偌大的雪原上,我和你的爱情,也许只是某天夜里我突然升起来的篝火,但它终究抵不过第二天的暴风雪。
在这片雪原上,活下去注定是困难的,但死亡又是那么的令人恐惧且毫无意义。
我希望你能找到一颗松树。看看它,也许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注定困难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这一点,就说这么多吧。要进行下一部分了!
第一次见到你时,是在疗养院的食堂。你不是很帅,但我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后来知道了你就在我隔壁的病房,但是我一直不敢去找你说话。我怕你觉得我莫名其妙。也觉得我虚伪——一个首饰挤满抽屉的大小姐,接近我这个整天闷闷不乐的人,莫不是为了寻乐?
我怕你会这样想。
直到一个星期后,我以“水果太多了,吃不完,所以给你拿来了一点”这个听起来就十分蹩脚的借口,和你搭上了第一次话。我发现,你其实很有趣的。之后得知你会画漫画后,更是崇拜起了你。
一来二去的,我们越来越熟。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在这里我不想说。
说是不想,其实是无法握笔把它们写下来。那些美好的回忆愈是清晰,握笔的手愈是颤抖。这一点,你一定懂我。
然后就到了最后一部分。因为觉得没必要写一封长信嘛。
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算了吧,我在这里说不出。对不起。还是道歉了啊,哈哈。
我们的故事就像一首未完成的歌,虽然有些遗憾,但请你珍惜我们一起唱过的每一个音符。
最后,还请不要太想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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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羡慕幽梨吗?”讲完后,我问她。
她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两分钟吧,她突然开口:“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那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或是一个女儿了吧,和丈夫过的很幸福。”我把左手悄悄放到了桌下,掐着自己的大腿根。
“没准,会偶尔想起来我呢。”我补充道,颇为自嘲。
“你——”
“好了,别谈这些伤心事了。吃完午饭后去游乐场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