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手的是弗亚兰。他双手平举,皮肤表面渗出水滴能量的微粒,这些微粒组装成了一对淡蓝色透明的枪管状的“手套”包住了弗亚兰的双手。两道枪管中发射出压缩了高浓度水滴能量的子弹,这些子弹密如暴雨,扫射向毫无防备正操作着终端的其他五人。
见状,戈烈姆先是一惊,他没想到弗亚兰竟打算无视自己直接攻向了其他人。等他反应过来后,戈烈姆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弹道轨道中间,将弗亚兰射出的子弹全数接下。
在弗亚兰的饱和式射击下,戈烈姆的全身都因子弹碰撞龙鳞的冲击和摩擦升起了烟尘和火星,好在龙鳞足够坚硬,哪怕是「阶段四」练度水平的水滴能量制成的子弹也没能穿透龙鳞的防御。不过戈烈姆虽然没受伤,但子弹造成的冲击力仍旧让他领略到了这些子弹每一发都有足够将不借助龙血力量的他洞穿的破坏力,心里谋生出了些胆怯。
“这样能接下吗,那试试这个?”
弗亚兰平静如水,整个人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一般。枪管的尺寸和结构在他说话间发生了变化,给这对枪管上膛的子弹也不再是刚才那种高浓缩的小尺寸,而是大口径的炮弹。
戈烈姆可没打算让弗亚兰就这么惬意地站在原地发动攻击,在枪管还在上膛时他便主动出击,先是将手中的一把重斧朝弗亚兰的方向投掷过去。斧头旋转着的同时释放出火焰,形成了一道火焰的风暴挡在了弗亚兰和戈烈姆的中间,并飞速向着弗亚兰的位置移动。
戈烈姆紧随其后,双手握持剩下的那面巨斧,巨斧的斧刃拖行在地面上撕裂出了一条猩红的熔道。
弗亚兰没有从原来的位置移动分毫,炮弹按照原定的时刻发射,两枚炮弹与戈烈姆投掷而来的巨斧正面对撞,发生剧烈的爆炸,掀起了重重浓烟。
戈烈姆第一时间从浓烟中冲了出来,与他那龙化后更为庞大的身躯相比,弗亚兰的身姿如同一根柳条,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戈烈姆下一刻就能将弗亚兰捏成肉酱。
“喝啊——!”
面对戈烈姆劈砍而来的巨斧,弗亚兰没有后退,反倒是向前走了半步,然后微微侧身。裹挟着烈火与劲风的斧头以毫厘之差划过了弗亚兰的鼻尖,重重地嵌在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熔坑。弗亚兰踩着一个小跳便来到了戈烈姆的身下,他将手掌对准了戈烈姆的腹部,构成枪管手套的所有能量凝聚在弗亚兰这只手掌的中心。戈烈姆只感觉自己身下的空间仿佛被震碎了一样,一震冲击之后他整个人便后仰着暴退飞去,砸在地面后在其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坑道,许久才停下。
“唔……咳咳咳——”
止住身形的戈烈姆这时发现,包裹在自己腹部的两片龙鳞已经碎裂,在其之下保护着的肉体也红肿了起来,强烈的痛感爬上了戈烈姆的神经,口腔中也感到一抹腥甜,血液从他的嘴角缝缓缓渗出。
“这一下竟然能接住吗?”
弗亚兰挑了挑眉,对戈烈姆攻击十分奏效的他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欢,反倒脸上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这一招可以算是弗亚兰目前能使出的破坏力最强的攻击,如果连这戈烈姆都能够接下,那么短时间内就没法结束这场战斗。要知道他被乌尔琼斯托付的任务可不是将戈烈姆击倒,而是阻止他们开启通往迷城的「门」,解救出艾尔汀,并尽量活捉这几个公会的叛徒带去审讯,这样才能揪出他们的幕后指使。
就和弗亚兰担心的一样,操作着终端的五人已经完成了将近四成的步骤,将「门」打开只需要最后六分钟了。
“戈烈姆,坚持住啊,门快要打开了!”
背着艾尔汀的女人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把门打开就是眼下的胜利条件,只要门一启动,他们进入迷城就会被迷城随机传送到稳定区的某个区域中,哪怕弗亚兰也进入门追来,和他们不是同一时间进入的弗亚兰也只会在迷城的机制下被传送到另一个区域。如此一来,在迷城中想要抓到他们六人就会变得极为困难。
戈烈姆没有屈服和畏惧,他爬起身战意高昂地嘶吼着向弗亚兰发起又一轮的冲锋,与此同时他腹部受伤处已经重新长出了两枚龙鳞。
“这次不会给你闪开了,弗亚兰!!”
戈烈姆冲锋的同时调动了体内的水滴能量,「根源之泉」的回路在他的肉体内超载运行。能量通过戈烈姆的双脚传达到地面,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弗亚兰的脚下。
“来这一手么。”
弗亚兰眉头微皱,戈烈姆的水滴能量化作无数的骷髅手骨死死地缠住了弗亚兰的双腿,短时间是无法挣脱这束缚的。
“还没结束呢,喝哈——!”
戈烈姆继续压榨自己的「根源之泉」,榨取了更多的能量,进而在弗亚兰的左右两边用地面的石土为血肉,水滴能量为血液,串起了两尊泥土石像。两尊石像也向弗亚兰以铁山靠的姿态发起了冲锋,此时弗亚兰的正面方向戈烈姆已然逼近。
“唉……没办法了。”
弗亚兰叹了口气,将脸上的眼镜取下,他那金色妖异的双瞳在这一刻开始逸散出金色的光辉。注意到弗亚兰这一异变的戈烈姆虽然产生了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但他眼下也没有停下来的理由了,只好进一步提高龙血给予的力量,双斧缠绕的火焰也因此从无数的火蛇状游离的火焰凝聚成了两头更具威力的火龙,背后的龙翼也轻轻振翅拍出了两火焰龙卷,从左右两个方向攻向弗亚兰。
我的攻击没有死角,不管他还有怎样的底牌,我不信我一招都打不中你!只要再争取一点时间,再争取一点点!
抱着如此决死意志和想法的戈烈姆认为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以玉石俱焚的架势来到了弗亚兰的跟前,将两柄重斧使尽浑身解数挥砍而下。
就在戈烈姆所有的攻击都即将触碰到弗亚兰的前一刻,戈烈姆突然感觉时间慢了下来,他手中的动作如同慢镜头一样,连他自己都能清晰可见的速度慢慢逼近弗亚兰,可无论自己再怎么使劲,都无法让斧头立刻触碰到弗亚兰。在弗亚兰左右两侧的石像以及龙翼击出的两道火龙卷也是,宛如整个世界都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迟钝”,置身于这“迟钝”之中的戈烈姆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攻击似乎永远都无法击中弗亚兰。
戈烈姆不由地看向了弗亚兰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看上去可怖而妖异,这时的戈烈姆才觉得,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像是某种怪物的兽瞳。更奇怪的是,戈烈姆现在看弗亚兰也感觉和刚才不一样,他原来是长得这副面孔的吗?
和记忆之中老友的形象产生了些许的“错位”,那个弗亚兰应该是平时没什么表情,戴着厚厚的圆眼镜,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一个难以捉摸的人。比其他人更了解他一点的戈烈姆知道,他平时很喜欢看书,但看的内容总是那些他看着就鼻子发痒的恋爱小说,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戈烈姆能看到一些弗亚兰平时少见的表情。
最初他以为这种表情是他看书看上瘾的喜悦,直到刚才为止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弗亚兰他现在脸上就是那种表情,他在用那种表情看着自己。
原来是这样啊,这家伙的表情并不是在开心——而是在嘲笑。
在无尽的缓慢之中,弗亚兰那金色的眼眸出现了一对时钟,一边在以顺时针转动,另一边则是在以逆时针在转动。当这一对时钟分别从未来和过去抵达了相同的时刻时,戈烈姆仿佛听到了钟声在回荡。
戈烈姆惊觉自己的双脚像踩在泥潭中无法动弹,惊恐地往自己的脚下一看,竟是本应该缠在弗亚兰脚下的骷髅手骨。
“——?!”
同时,戈烈姆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他本应该在弗亚兰的正对面的,如今却站在了刚才弗亚兰所站立的位置正看着的是弗亚兰的背影,而那个背影在这迟缓的世界中竟以正常的速度逼近着他的同伴。
戈烈姆拼命想要有所动作,可迟缓却让他使出再多的力都变成无用功。无论他此刻想要做些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两面重斧以他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慢慢地劈开龙鳞,一寸一寸地嵌入他的双肩。两道火龙卷开始灼烧戈烈姆的身躯,左右两边冲撞而来的石像也撞上了戈烈姆的身体。石像凶猛的冲撞力足以让他的骨骼碎裂。
所有的攻击在一个漫长的时间尺度下被解构成一帧一帧细致入微的过程,而戈烈姆本人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并对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这种恐惧的压迫下,戈烈姆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肉体逐渐走向毁灭,就连恐惧的泪水都没来得及从泪腺中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