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织斜坐在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
在穿越以来后，乙叶是她打交道时间最长的人，曾经信任过她，也因为她的背叛而自暴自弃，在她杀死绫濑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同时又产生了无法打破的隔阂。
也许乙叶只适合生活在学园里幻想着外面，在走出原本狭小的鸟笼后，在拥有无限广阔平面但又重复单调的社会中，她能做的只有把精神锁在这间更加狭窄的屋子里。
也许诗织真的选错了，但是比起后悔，诗织更多是感慨。
孤高地遵照着内心想法而活，为了实现目的不计后果地伤害他人。白鹭乙叶也沦落到了今天的地步，现在的她只是一具还保留一点意识的尸体。
所以可能是为了维系仅剩的残梦和自由吧，乙叶试图自尽，她尝试过服用过量药物、割腕、坠楼等方式，但是都被诗织阻止了。
在用尽最后挣扎的力气后，乙叶不再尝试摆脱诗织（世界），而是麻木地接受诗织的所有安排，虽说如此，不过也只是在诗织的控制下进食、休眠。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诗织感觉两个人的关系回到了开头，只不过两个的地位反转了。过去，乙叶用诗织的【回档】控制诗织的自由，而现在，诗织则用乙叶的肉体来囚禁乙叶的灵魂。
“晚安，乙叶。”
没有失去恋人的懊悔，也没有报复仇敌的快乐，也许和对方一样，诗织也已经变成了一具活动的僵尸。
第二天的天气好了一点，诗织和乙叶一起吃完早饭，给植物浇水后离开了家。
在下楼的时候，诗织被上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下，对方发出了“嗤嗤”的怪笑声，等诗织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上去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工位后，诗织才发现口袋里多一张纸条。
没有署名人，没有时间，只有地点，在周围附近因为停止施工的一栋旧楼。
一目了然，这不是秘密约会，而是一封威胁信。
诗织粗暴地把制揉成一团，丢弃到垃圾桶里。尽管在表面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心潮却激烈起伏。
乙叶是自己和世界维持联系的最后纽带了，尽管这份因为誓约而捆绑彼此的纽带，混杂了太多不纯质的感情。
但是如果乙叶现在消失，诗织不会感觉到自由，而会像新生婴儿割舍了联系着母体的脐带，失去支撑着自己的所有重量。
在肉体上，是乙叶被诗织所禁锢，而在精神上，诗织却依赖着乙叶，维系着所剩的理性。
经过这几年生活，乙叶对诗织而言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象征：是她，也只有她，才能让诗织回到最初，也不仅仅是能拯救其他人的最初，也是，诗织和乙叶相遇的最初。
一个人不顾着周围的异样的视野，奔跑着试图抛下脑海里所有的杂乱思绪，但是怎么也无法把它裁断。
剧烈地运动扼住了诗织的呼吸，因为喘不过气，她咳嗽得几乎要将心脏干呕而出，即便如此，她依然紧紧地握着手指，指甲尖因为压力将皮肤摁得深红。
眼前出现的是非常熟悉的面孔。
“琉璃子......是你.....”
“啊呀，好久不见，小诗织。”
琉璃子并没有露出犯人得手时候愉悦的神情，相反她原本精致窈窕的面部上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忧郁、苦闷以及厌恶。
“放心吧，我不会阻止你。”
琉璃子满不在乎地让开了道，内心急切的诗织立刻夺路而上，但刚刚迈出第一步，却听到了对方冰冷的嘲讽声。
“你打算回去重复之前跟死人一样的生活吗？还是说绫濑的牺牲和她的失败，只是换来你和乙叶逃避的结局吗？”
诗织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但是依然选择继续向上走。
“琉璃子对你很失望，你没有把我的一句话记在心里。”
抛下了最后一个可能理解自己的人，诗织来到了天台。
在连绵的阴雨之后，云雾在天空舒展，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乙叶安静地侧躺在墙面上，轻轻地念着诗歌。
她白皙的手腕边上触目惊心地流着殷红的血液，伤口已经暴露在空气一阵子了，根据切口来看，应该是自杀，琉璃子多半什么没做，只是把乙叶从诗织的囚禁中解救，并给了她自由选择的权力。
琉璃子真是个温柔的人，就算是面对竞争对手，也留给了对方最后的体面，她对诗织不也一样吗？只是诗织没有好好珍惜。
诗织伸手握住了乙叶苍白的手，乙叶刚刚发现诗织的到来，报以平时似有若无的微笑，两个人的手指自然地交缠在一起。
“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天空呢？”
在很久以前，在学园的天台上，乙叶和诗织也面对海面上飘过的潮湿空气，眺望一望无际的海洋和天空交染的水平线。
乙叶对诗织第一次诉说，她想要摆脱天际线的鸟笼，和诗织一起飞往天空之外的世界。是这份期许打动了她、锁住了她、伤害了别人、但最后还在闪烁着光芒。
只是这次不是过去如诗织眼睛般蔚蓝的水平线，而只剩下因为工业排气而变得灰蒙蒙的天空，和铅白密集大楼的嵌合平面。
即便如此，也没有削减乙叶和诗织的心情。
“好像还能看见。”
乙叶指向了在遥远波江流出的天园六，因为夜幕逐渐拉动，现在能看到亮度比较大的星星。
“在过去被叫作【河流的终点】？”
感受到了乙叶温暖、缓慢流动的血液在自己皮肤上蔓生，诗织奇妙地认为希望在慢慢发芽。
“嗯，这里或许也是我们的终点。”
乙叶声音在一点点变弱，但她身上白桔梗的气息却愈发浓重，和铁锈般香甜的味混在一起，她的指尖还在摇曳和挣扎，诗织感觉到乙叶的生命在自己指缝中像血液般流走。
“不会结束的。”
诗织转过身子，亲吻了乙叶，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而白鹭乙叶，在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怀抱她【最小的外部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