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的鸡飞狗跳。
“卧槽!七点五十了!”
林昭凯的额头重重磕在床头柜上,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瞳孔骤缩。
昨晚整理任务报告到凌晨三点的困意瞬间消散,他扯过扔在椅背上的白衬衫——领口还沾着昨天吃泡面时溅的油星——三两下套进胳膊,纽扣错扣了两颗,下摆歪歪扭扭塞进牛仔裤。
“周承野!野丫头!你又睡过头了?!”他趿拉着拖鞋冲向客厅,却在看见沙发上翘着的那双粉拖鞋时刹住脚——见鬼,这野丫头根本没定闹钟。
少女窝在沙发里,卫衣帽子盖住半张脸,游戏摇杆在指间灵活翻转,屏幕蓝光映得睫毛投下细碎阴影。
听见吼声,她只懒洋洋掀起眼皮,露出眼尾那颗朱砂痣:“醒了啊老登?我定了八点的闹钟,忘了叫你呗。”
林昭凯单脚跳着往脚上塞皮鞋,鞋带像两条死蛇缠在脚踝:“橱柜里有泡面!自己泡着吃听见没?别老点外卖,那些油乎乎的东西——”
“比我脚底还脏,对吧?”周承野模仿他的腔调,突然提高声音,“审判长大人不如先看看自己——衬衫穿反了,领带夹夹在第三颗纽扣上,皮鞋还踩了后跟呢。”
“要你管!”林昭凯手忙脚乱调整衣领,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七点五十五分。他抓起钥匙冲向门口,金属钥匙串在指间晃出哗啦啦的响:“我走了!晚上别等我吃饭!”
“最好别回来啦!”少女的声音被防盗门隔绝在室内。林昭凯靠着门板喘气,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小女孩抱着泰迪熊蜷在楼梯间,抬头望他时,眼里像落了整个银河的碎星。
狂奔在晨雾未散的街道上,林昭凯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向二十年前。
那天他刚从网吧通宵出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却在路过地铁站时被一张海报吸引——圣辉教廷全球招募审判者,待遇从优,包食宿。
抱着“反正试试看”的心态递了简历,却在亲和力测试中测出罕见的“全属性适应性”,从此被塞进特训营,过上了“白天挥剑斩魔女,晚上熬夜写报告”的社畜生活。
“要不是老子体质异于常人,早被教廷榨成人干了。”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拐过街角时撞上送奶车,玻璃瓶晃出清脆的响。
远处教堂的尖顶刺破云层,那道横贯天际的“裂隙”若隐若现——二十年来,它像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源源不断渗出名为“负面情绪”的脓血。
“林昭凯审判长大人,今日迟到原因?”
总部大厅的AI终端闪烁红光,摄像头扫过他乱翘的头发和歪掉的领带。林昭凯面不改色扯谎:“女儿尿床了,那味儿能把人熏得灵魂出窍,换床单耽误了。”
“检测到您无配偶。”终端突然发出机械的“滴滴”声,“是否启动信用惩戒程序?”
“开个玩笑!”林昭凯手忙脚乱摆手,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教主正黑着脸走来,立刻堆出谄媚的笑,“我昨晚执行完任务实在太累,睡过头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教主的拐杖重重敲在大理石地面,“上上次你说‘女儿被洗衣机卡脖子’,上次说‘女儿拆了厨房’——林昭凯,你什么时候偷偷生了个会拆家的闺女?”
“这不是为了教廷形象嘛。”林昭凯挠了挠后脑勺,“总不能说我熬夜打游戏吧?”
教主气得胡子发抖:“扣全勤!这个月绩效也别想了!赶紧去处理A级任务!”
“芜湖一区自助餐厅大规模暴食?”
林昭凯盯着平板上的现场照片,眉头越皱越紧。画面里,食客们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难民。
纷纷抓着烤肉往嘴里塞,厨师把整盘奶油扣在头上,经理跪在地上舔舐掉在地上的意面——所有人的眼神都空洞无神,嘴角淌着涎水,活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林昭凯掏出了手机,打开某社交软件,找到了备注—沙币吃货,发出了信息。
凯哥在线教你做人:在?
沙币吃货:“小猫疑惑表情”
凯哥在线教你做人:”附件”
凯哥在线教你做人:我今天早上收到的任务?又想打架是吧?
沙币吃货:???
沙币吃货:不是我呀?
凯哥在线教你做人:不是你还有谁?
沙币吃货:虽然很像是我做的,但真不是我,不信你看!
沙币吃货:“图片”
林昭凯摁了一下图片,并且用手指放大看离开,只见暴食正在和贪婪一起吃着甜品,贪婪还举着个比耶的手势,而暴食嘴角满是雪糕,而他左手拎着的是堆成金字塔的雪糕塔。
凯哥在线教你做人:还真不是你啊?
沙币吃货:不然呢,你再怀疑我今晚真的去你负责的那一区搞事情了哦。
凯哥在线教你做人:你敢?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没事了。
沙币吃货:确实不太敢,但谁知道呢,拜拜。
沙币吃货:“小猫挥手拜拜表情包”
“不是她干的?”林昭凯摩挲着下巴,想到可能有新的魔女诞生。他猛地站起身,斗篷带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地板上洇开,像极了魔女腐蚀地面时的魔纹。
圣辉专车在马路上狂飙,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林昭凯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往嘴里塞能量棒——这破车的空调早坏了,真皮座椅黏得他后背发痒。
“警告!前方限速60!”导航仪尖叫起来。
“闭嘴!”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擦着外卖电动车掠过,惊起一片骂声。路过消防栓时,他心血来潮想耍个漂移,却因连日疲劳反应慢了半拍——“砰”的一声,车头撞上消防栓,水柱冲天而起,浇得他透心凉。
“靠!”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拨通总部电话,“这里是林昭凯,刚刚在追击魔女时发生意外,消防栓好像坏了……对,就撞坏了一点点,赶紧派人来修!”
自助餐店门口围满了警戒线,警察们正试图阻拦想冲进去抢食物的路人。
林昭凯亮出审判长徽章,刚推开玻璃门,一股混杂着汗臭、食物腐坏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强忍着反胃,激活右眼的“魔力视觉”——淡紫色的雾气如蛛网般笼罩整个餐厅,所有暴食者的头顶都飘着细小的黑色触手,正往他们脑子里输送着什么。
“魔力源头在楼顶!”他对着耳麦大喊,转身冲向安全通道。
铁楼梯陡峭逼仄,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魔纹,像某种寄生生物的血管。爬到顶楼时,他的衬衫已被汗水浸透,掌心的魔法电棍嗡嗡震颤——那是遇到强大魔力的预警。
天台的风带着暴雨前的潮湿,少女背对着他站在护栏边,黑色长发垂落腰间,餐厅制服上沾满番茄酱和奶油。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转身,林昭凯瞳孔骤缩——她的左眼竟是魔女特有的竖瞳,眼尾爬满蛛网状的黑纹,却又在看见他时闪过一丝挣扎。
“审判长……”她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玻璃,“来杀我吗?”
“跟我回教廷净化。”林昭凯握紧电棍,尽量让语气柔和些,“你还有救,我看过你的资料——周小雨,22岁,上个月刚入职这家餐厅,对吗?”
少女——周小雨突然尖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哭腔:“净化?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会听我说话吗?经理趁换班时摸我屁股,顾客把热汤泼在我脸上,厨师骂我‘臭打工妹’,连店长都让我‘陪酒换好评’……他们才该下地狱!”
话音未落,她掌心突然绽开金色屏障——那是暴食魔女的专属能力!林昭凯挥棍砸上去,却被反弹得连退三步,虎口发麻。
“你怎么会有暴食的能力?”他惊呼。
“因为我恨啊!”周小雨的屏障骤然扩大,餐桌上的食物残渣被魔力卷起,在空中凝成尖锐的暗器,“我恨透了这个吃人的世界!既然他们要吃我,那我就先吃掉他们!”
暗器破空而来的瞬间,林昭凯侧身滚向空调外机,金属碎片擦过脸颊,划出细长的血痕。他翻身跃起,掌心凝聚的光团照亮整个天台——这是审判者的技能“圣辉裁决”。
“周小雨,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放下魔力,我保你平安!”
少女的瞳孔在光与暗之间剧烈震颤,屏障出现裂纹。林昭凯看见她腰间晃动的工牌——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水手服,嘴角扬起青涩的笑,眼里没有一丝阴霾。
“对不起……”她突然低语,“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那就得罪了!”
光团如流星般划破雨幕,屏障应声而碎。周小雨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铁门把手上,发出闷响。林昭凯冲过去时,她已陷入昏迷,额角渗出血丝,却在失去意识前轻轻抓住他的袖口:“为什么……”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昭凯脱下斗篷盖在少女身上,指尖抚过她工牌上的名字——周小雨,多普通的名字啊,本该在阳光下喝奶茶、逛商场,而不是困在充满油烟味的餐厅,被无数双脏手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