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船尾只有一枚鱼雷，只有一次机会。”布莱恩老爷子对着传声筒低声说：“我不反对放手一搏，但建议制定一个备用计划，殿下。”
娜塔莉亚沉默了一下，接着低声询问道：“这艘船能跑多快？”
“云下全速22节，云上全速30节，为了应对可能的复杂空域环境，这艘船的推进系统侧重于精确推进和高推重比，极速并不出众。”
“珍珠贝号的全速是38节，我们是逃不掉的！”娜塔莉猛地拍了一下潜望镜握把，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急躁的表现会让大家士气低落，她赶忙收声，只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船尾两侧配备有探针发射器，能帮上忙吗？”兰帕德眉头一挑，冒出了一个点子。“也许我们可以用探针干扰他们的探测，然后趁机逃跑。”
娜塔莉眉头紧锁。“不行的，珍珠贝号搭载的探云机，是十年前研发的克林顿B型，利用一根长杆，把发射器送进云层内，从而发射特定频率的以太振波，如果振波接触到云层内的物体，就会产生回声，船底的接收器接收到回声后，就能判断物体的大致位置和距离，但是太小的物体无法探测到。”
“也就是说，探针无法起到干扰的作用吗.....”兰帕德暂时也没了主意，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鱼雷发射器的维护上。
“无论如何，至少打一发吧，敌人知道我们的位置，而且来势汹汹，不还手的话也太窝囊了。”多菲蕾亚的眼睛扫过面前的仪表盘。“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让我来计算鱼雷如何？”
娜塔莉亚眼前一亮。
即使是没有调谐的ACS，其本身的演算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得多，更何况是古代ACS了。
“好，多菲你来接管攻击潜望镜，我来控制鱼雷计算器，兰帕德你专心维护船尾鱼雷，老爷子麻烦你停船。”
随着小王女一声令下，开拓者号缓缓停了下来。多菲蕾亚爬上指挥塔，操作着潜望镜对准后方越追越近的驱逐舰。
“敌人是船头正对我方，鱼雷引信这个角度下可靠吗？”
“鞭挞者鱼雷是触发引信，命中角度越垂直越好。”娜塔莉亚手指捏住鱼雷计算器旋钮，努力让声音充满信心，然而她额前细密的汗珠却暴露了她的紧张不安。“不过鞭挞者鱼雷支持定时定角转向，我们还有机会。”
多菲蕾亚安慰似的笑了笑，一手握着潜望镜握把，一手竖起大拇指。“交给我吧！绝对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嗯。”娜塔莉亚伸手理了理耳边的乱发，回以一个勉强的微笑。“靠你了！”
......
与此同时，珍珠贝号，接管了该船的男爵卫队正有条不紊的依照探云机的指示追击。
即使是一艘驱逐舰，它的舰桥比帝国现役驱逐舰都要宽敞，里面不但塞了一票指挥和通讯设施，更是第一艘将战情中心直接塞在舰桥里的驱逐舰。
临时舰长望着密集的仪表盘，忍不住啧了一声——尽管这是四王女的座舰，作为男爵亲卫舰长，本不该赞叹敌舰，但设计师的布局确实巧妙。
“目标，方位314度，距离大约1800米”他调整着耳机上的旋钮，眉头紧锁——克林顿 B型探云机的精度问题始终存在，方位数据在屏幕上跳变不定。
“保持全速前进，舵手，航向314。”舰长站在舷窗前，拿着双通望远镜仔细扫视着云海，可惜泼天的豪雨已经超过了舷窗雨刮器的承受能力，扭曲的水渍让窗外的景象模糊不清。
“我们的航向在偏移！舵手稳住！抵消风力！”副官盯着罗盘大喊。
“目标，方位310，距离......”侦听员伸手拍了拍探云机的外壳。“距离1600米，天气太差了，有干扰。”
“很好，继续。”舰长还能要求什么呢？这不是他的船，船上的设备也比较老旧，克莱顿B型本来就是十年前的老古董了，而且精度较低，要不是因为便宜好卖，克莱顿标准侦听公司当年就破产了。
“目标，方位312，距离1200......嗯？”侦听员似乎感到困惑，再次拍打了几下外壳。
“怎么回事？”
“舰长，这里有一个杂波去不掉.....不，不是杂波，有东西在靠近！方位310！”
“什么！”舰长徒劳的用望远镜扫视着云海。“这鬼天气....”
“目标A，方位314，距离1000米，目标B，方位308。”
“舰长......”副官凑近低声问：“要转向吗？”
舰长摇了摇头。“不，不管那是什么，它的方向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必须.....”
“鱼雷！”瞭望员的喊声撕裂雨幕。“一枚鱼雷！左前方！有些距离！”
舰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左侧舱门，猛地推开——狂风裹挟着雨水劈头盖脸砸来，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面部，雨水顺着肘弯灌进军服袖口。
透过雨幕，他看见左前方云层中一道白色痕迹一闪而过，那航迹看似平行于珍珠贝号，甚至还有向外远离的趋势。
就在他想要回到舰桥里下令忽略鱼雷的时候，那枚通体漆黑的鱼雷居然开始对着自己这边转向了！
“不可能......”他瞳孔骤缩。除了二十多年前小批量投产的鞭挞者鱼雷，现在没有军用的制式鱼雷可以转向的！
“警报！左满舵！”舰长对着舰桥里扯着嗓子喊起来。“抬升高度！鱼雷规避动作！”
舰桥立刻被杂乱的脚步声填满了，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船，舵手拼了命的转动舵轮，水平舵操作员甩开膀子转动控制杆，驱逐舰修长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缓缓扬起船头，船底悬挂的探云机长杆和振波发射器随之暴露在气流中。
“收起探云机！通讯兵！”舰长趴在护栏上，半个身子探出船外，目不转睛的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鱼雷。
“通讯兵报到！长官！”
舰长顾不得回头，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向游猎者号发信，我们遭到鱼雷攻击，正在规避！鱼雷来向310！”
年轻的通讯兵抄下命令，急匆匆的冲向通讯室。
但是舰长感觉这艘船可能躲不过这一击了，鱼雷的转向让他猝不及防，而且距离太近了！
“左舷引擎反推！全员抗冲击准备！”
珍珠贝号左侧的引擎尾部喷口瞬间闭合，侧面展开的反推喷口将强劲的以太射流推向前方，整艘船因为紧急转向而严重倾斜，没来得及固定的文件和工具散落一地。
即使如此，珍珠贝号的转向速度依然乏力。
这艘驱逐舰设计上吨位就比较高，又加入了大量当年很新锐的设备，为了维持高航速，船体更大更长，反而在转向能力上有所欠缺。
这样下去，船尾肯定会中雷！
“所有人员注意！”他抓起传声筒，声音里带着破音，“立即撤离船尾区域！重复，撤离船尾！”
话音刚落，鱼雷黝黑的外壳消失在他的视野盲区里。下一秒，船尾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强烈的冲击波让整艘船向着右侧漂移，火球裹着碎钢板、缆绳和零件冲天而起，在雨幕中炸出橙红色的窟窿。
舰长的额头重重磕在护栏上，眼前金星乱冒，耳鸣声尖锐得像要刺穿耳膜。他挣扎着抬头，只见通讯兵跌跌撞撞扑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声音。
“舰长！我们怎么办？舰长——！”过了几秒钟，他总算是听清这孩子再喊什么了。
舰长晃晃悠悠的爬起来，他勉强扶着栏杆向船尾看去，可是浓烟和火光遮蔽了他的视线。
他扶着栏杆勉强起身，向船尾望去，浓烟混着雨水形成灰黑色的帘幕，什么都看不见。“损伤报告！” 他扯着嗓子喊，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船尾怎么样了？”
通讯兵努力把他扶起来，一脸茫然和绝望的看着他，轻轻摇头。“舰长，已经没有船尾了，整个船尾都被炸掉了。”
舰长盯着少年发颤的嘴唇，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出海时，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他拍了拍对方沾满油污的肩膀，转身走向舰桥。“小子，全舰广播。”
“是，舰长。”通讯兵打开了广播，三声哨响之后，舰长深吸一口气。
“这里是舰长，我们船尾中雷，龙骨断裂，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现执行弃舰程序，重复，全体弃舰。”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祝各位平安。”
通讯兵敬礼后转身跑向救生艇甲板，脚步声在扭曲的金属地板上敲出慌乱的节奏。舰长靠着栏杆滑坐在地，望着天空中凄厉的暴雨。
......
“打得好！”娜塔莉亚兴奋的握紧了拳头。“敌舰严重损毁，正在弃舰！”
“好啊！有两下子！”兰帕德一下子重重拍在多菲的肩膀上，脸上满是激动。“这样就没有追兵了，我们赶紧跑路吧！”
“两舷全速前进。” 娜塔莉亚松开潜望镜手柄，后背抵着冰冷的舱壁缓缓滑坐，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余温。她望着头顶忽明忽暗的警示灯，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好。”多菲蕾亚回到舵位，余光瞥见娜塔莉亚垂在膝头的手，上面似乎有点点泪滴。
“我......”娜塔莉亚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哽咽了一下，她这才低着头，“珍珠贝号，从我小时候起就是我的座舰了......”
兰帕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现在，我却不得不下令击沉它......”
多菲蕾亚忽然握住娜塔莉亚的手，轻轻按在开拓者号的舵轮上，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舵轮相互传递着。“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逼迫我们做出残酷的选择。”
“是啊，我本以为我做好面对着汇总残酷的准备了。”娜塔莉亚一只手扶着舵轮，另一手迅速的抹掉眼角的泪珠。
“至少天空，迟早会放晴。”多菲蕾亚彻底把舵轮交给她，自己走到控制室前方升起了观察潜望镜。“四周安全，您的命令？舰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