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那头,传来洛希晨的声音。
与早上通话时那种强打精神的虚弱感相比,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清亮、精神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苏队长,这会儿忙吗?有件小事想麻烦你一下。”洛希晨的语气很自然。
“什么事,希晨?”
苏令仪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在面对洛希晨时总是会多一份耐心。
“我这伤,医生建议得好好静养一阵子。我想干脆修个病假,彻底把身体养好。长假申请我已经拟好了,你有空的话,能帮我递交给上头吗?”
洛希晨咳嗽两下,喝了口水简单润了润嗓,不紧不慢的说着。
“没问题。”苏令仪爽快地应下,“刚好我这边有进展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南岗市了。一会儿我顺路来医院看看你,顺便把申请带走。”
“这么快?!是有线索了?”
洛希晨的声音里透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欣喜,仿佛对此毫不知情。
“嗯。”
苏令仪不疑有他,语气带着一丝振奋,“张婷很聪明,把关键的文件箱提前藏好了,杀手没发现。里面的东西……非常有价值!”
电话那头传来洛希晨一声带着感慨的轻叹:“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太好了……苏队,这下你也能松口气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处理正事了,谢谢苏队长帮忙了哦~”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惯常的、让人不易设防的轻松笑意。
简单的告别后,电话挂断。
简约的病房里,洛希晨缓缓放下早已结束通话的手机。他靠坐在病床上,目光投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他嘴角那抹浅浅的微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一丝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光芒。
“希望你们……”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病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喃,“能喜欢我准备的这份‘大礼’。”
那份被南岗警备局如获至宝、被苏令仪视为关键突破口的“文件箱”不过只是一份精心炮制、足以以假乱真,引导调查方向驶入歧途的“礼物”而已。
难道不是比炸弹……更有趣、也更“致命”的“礼物”吗?
他低头,指尖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轻轻划过,那上面,倒映着他自己带着浅笑、却深不见底的眼眸……
下午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与金紫,给冰冷的医院大楼镀上了一层暖意。苏令仪如约而至,步履匆匆,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急迫。
病房内,洛希晨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正对着窗外的暮色出神。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虚弱感的微笑。
“苏队,麻烦你了。”他将一个密封好的电子档案袋递给苏令仪,里面是他那份长假申请。
“应该的,好好养伤。”苏令仪接过档案袋,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本想多问几句伤势,但手提箱里那些关键文件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总部还在等着她带回这份“破局的钥匙”。时间不等人。
“文件……很重要,我得立刻赶回去。”
她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洛希晨理解地点点头,笑容温和:“快去吧,苏队,正事要紧。以后常联系哦~”
简单的交谈,甚至来不及寒暄更多。
苏令仪握紧档案袋,朝他颔首示意,便转身快步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里,只剩下洛希晨一人,和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苏令仪的身影刚消失,洛希晨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虚弱和温和便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肩膀,背上的伤口被牵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过洛希晨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伤,本就是他自己算计好的。虽然看起来吓人,流血不少,但避开了要害和主要神经,对行动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
痛?忍着就是了。
等洛希晨慢条斯理地办完所有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逐渐亮起,在暮色中勾勒出钢铁城市硬朗的轮廓。
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拒绝了医院安排的车辆,拖着因疼痛而有些疲惫的身体,独自走向自己租住的那片老旧城区。
推开那扇熟悉的、有些掉漆的出租屋大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洛希晨的手指习惯性地伸向门边的电灯开关,却在触碰到的前一秒,骤然停住。
黑暗中,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熟悉气息,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缠绕上他的感知。
有人!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反手轻轻关上了身后的房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弯腰,慢悠悠地换好拖鞋,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日常回家。
“不想在五区里待着了?”洛希晨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怎么屈尊降贵,窝在我这间连下脚都嫌挤的破出租屋的沙发里。”
说着,他径直走向角落那个发出轻微嗡鸣声的老旧冰箱。冰箱门打开,惨白的光线瞬间撕开一小片黑暗,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冰箱里仅有的几样东西。
他拿出两罐冰镇可乐,看也没看,手腕一抖,其中一罐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飞向客厅沙发那片浓郁的黑暗里。
“接着!”
黑暗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了飞来的易拉罐。
洛希晨自己也拉开拉环,“嗤啦”一声,二氧化碳释放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爽感。
洛希晨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毫不客气地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正好就在那片黑暗的对面。
“说吧,找我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