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晨光透过百叶窗，机械闹钟粗暴地碾碎林深最后的睡意。他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有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推开房门的瞬间， 一阵麦香味扑鼻而来，让还有些困意的自己精神起来。
老姐林雅此时正在制作早餐，这是他们每天的日常。
通常是将面包放入面包机里，固体食物就这么愉快地解决了。
林深洗漱完后来到客厅的餐桌，盯着林雅那一马平川的胸口暗自嘀咕。
“基因彩票真是场黑色幽默……”
家族相册里那都是些波涛汹涌的姑姨婶婆，偏偏在林雅这里遭遇滑铁卢。
按照家族遗传学来说，她不应该是个飞机场。
林深端起自己的那杯蜂蜜豆浆，杯中传来恰达好处的温热。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家族遗传学，全家就林深自己出现对牛奶的过敏反应。
不是常见的肠胃道起义，而是青春痘的盛大游行。
林雅总说这是返祖现象，据说很久以前族中长辈确实出现过见牛色变的现象。
要不，拜拜佛求他把这两个错误的基因抹去？
牛奶杯印着林雅淡淡的唇纹，她正叼着涂满蓝莓果酱的面包片翻看文学周刊，睫毛在晨光里扑朔。
说到爱看书这一点，老林家的家族遗传学算是站起来了。
“这篇文章写得真好。”
林雅吞咽下口中的面包，忽然赞叹起来。
她手中的文学周刊摊开在晨曦中，这是整个山城最权威的文刊。
可以说，能在上面刊登的作品，几乎都有争夺国家文学奖名次的资格。
“真是难得，你竟然会夸别人的文章。”
林深刷着手机，头也不抬随意地回了一句。
“什么叫我竟然会夸别人的文章？”林雅啪地阖上书，柳眉倒竖，“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写得太差了。”
林雅的喜好很广泛，文学算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环。从陀爷的厚重到村上春树的轻盈，都在她的书架上和平相处。
除了经典文学外，大部分通俗文学也是爱不释手。
唯一与林深不同的，是她基本不会看网络文学。
曾经林深心血来潮给她老姐推荐过一部，讲的是某个金融大亨穿越回古代成为家族赘婿，最终名满天下的故事。
结果第二天推门进去，发现她顶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手里还攥着发烫的手机。
林深问她好看吗，她说“不好看”。
语气斩钉截铁，又立马补上一句“后续呢”？
从林深口中得知作者还没更新完，她气得玉足直跺，骂骂咧咧地将手机摔进被窝。
林深默默收回视线，原来她所谓的不看，是指不看完就浑身难受。
听到老姐的辩解，林深顿时无语，老姐对自己的阅读品味，还是缺乏清晰的认知。
言归正传，林雅当年以全市第一的分数考上山城也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各科全能，能被她看上的又能有多少。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眼界太高？”
林深搅拌豆浆，杯底的白砂糖发出细碎的抗议。
“眼界？”林雅用指尖敲了敲杂志的封面，“连基本叙事逻辑都搞不清的家伙，就像拿着手术刀的厨子……”
她的话突然卡壳，像是在斟酌更合适的比喻。
“比如，写一篇文章，明明水平不够，非要用一些高深莫测的技巧，导致文章晦涩难懂。”
林深接过话茬，这个他懂啊，那些号称所谓的“文学性”网络小说，总是把直白的故事套上三层保鲜膜，让人读得难受。
这写的是网络小说啊，是给大众看的，不是用来自嗨的。
你说你吊不住读者的胃口是水平差，但用一些正常的行文保持文章流畅度有什么难度吗？
为什么非要用一些诗歌体之类来搞人心态。
“还真是。”
林雅眼前一亮，显然对这个类比很满意，可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没怎么看过网络小说，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你就这么理解吧，”林深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百年孤独》的手法来写昨天你看的那本小说。”
林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伸了个拦腰，晨光透过宽松的睡衣领子，在锁骨处打下光斑。
她现在穿着极其暴露的露肩睡衣，衣摆仅仅是超过臀部，甚至在这有些透明的睡衣下能看到曼妙的曲线。
说起来姐姐也是个奇怪的生物，明明林雅长得这么好看，身材又好，额……不算胸部的话。
这样的大美女，放到哪都是暗恋者无数，林深却感受不到丝毫悸动。
或许，血缘真的是最有效的去魅剂。
姐弟俩在周中都起得很早，因此有充足的时间做一些别的事。
林雅通常会用这些时间来打扮一下，化化妆卷卷发，林深则喜欢站在阳台上吹吹晨风，清醒一下脑子。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林雅则会先行一步到楼下的秋千上等他。
两人的学校离得并不近，但都需要在同一个地铁站上车。
林深其实是更想走路的，挤地铁怎么都称不上舒服，甚至经常出现挤不上去导致迟到的问题。
等到他收拾好东西来到楼下时，秋千上的林雅正荡到最高点，真是个童心未泯的人。
“老姐，再不走来不及了。”
林深从她面前走过时提醒道。
她看了一眼时间，慌忙来个脚刹。
“都怪你，这么磨蹭。”
她提起灰色的挎包追赶上来，与林深并肩而行。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任谁只会以为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直到那声“臭弟弟”打破幻想。
礼貌的跟已经出摊的、正准备出摊的叔叔阿姨们打招呼后，两人来到地铁站。
“最近苏苏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地铁站的冷气扑面而来，林雅冷不丁地问起李晓苏的情况。
这倒是让林深摸不着头脑，他天天在背后看着呢，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事。
“没有吧，再说你怎么突然说到她身上去了？”
“前几天她发消息说‘好的呢’，结尾用的是句号。”林雅竖起食指，像是在讲犯罪心理学，“昨天回复‘知道了’，连表情包都没发。”
说着便打开手机，聊天记录里堆满工整的文字。
“没见面你也能知道？”林深凑近屏幕，鼻尖差点蹭到她的脸，“难道你顺着网线去偷窥人家了？”
“我呸！你个臭小子，还教训起你姐来了？”
林雅一记手刀砍在他的额头，啐了他一口：
“女人的情绪，都在文字上。”
“这是什么意思？”
“朽木！亏你看了这么多书，这个都不能理解？”
“对啊，老姐你给我讲讲呗。”
林深谄媚地看向她请求道。
“哼哼，那你听仔细了，”林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女生的喜怒哀乐都能通过文字表达出来。”
“女生连标点符号都是摩斯密码知道吗？哈哈是礼貌底线，哈哈哈才是真心话，要是发来‘笑死’再配上个猫猫头，那就是在说‘快来哄我。’”
见林深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满脸都透露着骄傲，轻哼道：
“还没完呢，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你就要把握机会将好感度打上去。”
“臭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林深自顾自点点头，嘴里似乎嘀咕着“原来如此”。
“可是老姐，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林深展现出一副非常天真可爱的疑惑表情。
“？”
“？”
“不是你让我教你的？”
“是我说的，但我没让你教这个啊。”
林深反驳。
“那你要我教什么？”
“我是说，难道男人的情绪就不会表露在文字上吗？”
这句话给林雅呛住了，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亏老姐你还读了这么多书，连这个都没理解到？”
林深乐呵呵地嘲笑道。
“原来你在耍我！”
林雅大怒，一脚踢到臭弟弟的屁股上。
林深只需坐一站，林雅则是七站直达大学。
马上就是星间学院站，临走之前，林深捂着屁股有些不满。
“竟然下这么狠的手，你还是我姐吗？”
“打是亲骂是爱，这样才算亲姐弟好吧。”
林雅别过头没好气地回答。
“得，这下真成嘴遁鸣人了，”林深深呼吸一口，等待车门打开。
最后他问向林雅：
“老姐，你今早看的那篇文章叫什么来着，我有时间也去看看。”
林雅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
“《笼中鸟》，就是作者叫什么我忘了。”
“知道了，谢谢姐，晚上带你了解一下男人的文字。”
“臭小子……滚蛋！”
两人在笑骂声中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