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十分的尴尬。
二人对视而坐，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林潇潇低着头，双手攥着裙子，红晕从耳后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今天学生开高考动员会，心想着放学时间早一些，可以早点回家睡大觉。结果没想到自己老妈直接杀到办公室门口，扭送她来相亲。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二十八了吧，都二十八了！你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小学了！你现在就是网上说的什么“大龄剩女”，什么“剩斗士”，抓紧去谈个恋爱！你不急，我和你爸爸还急着抱孙子呢！”
于是乎，便成了现在这番局面。
不就是二十八岁嘛，明明就不算大……
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看杂志，追追剧，或者养养花。
最近刚开始喜欢上饲养小动物，养了一只蓝白猫，每天回家撸撸猫，伺候伺候花，很有生活气息的。
虽然看起来和退休老人没什么区别，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区别就在于白天还得当牛马……
林潇潇深吸口气，抬起了头。
作为老师，她应该以身作则。
“那个……江阳，你现在是不是毕业了呀……”
江阳身子坐的直挺。
“嗯……是的，毕业了……”
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江阳深吸口气，正欲开口，林潇潇急忙挥手打断。
“等等，等等，让我先缓缓。”
“噢。”
林潇潇平复了下心情。
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老师，要不要点喝的？”
说着江阳打开点单页面，将手机推到林潇潇面前。
虽然已经点了一杯生椰厚乳，但不确定是不是符合老师口味。
“那就一杯美式吧……”
林潇潇心情有些复杂，压根无心挑选，随手在商家推荐一栏里点了一杯。
服务生端着美式送到桌上。
林潇潇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江阳搓着手，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打破着尴尬的氛围。
“老师，今天这个事情是个意外，我没想到您还需要相亲……”
他顿了顿，“老师你这么漂亮，还以为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嘶。
林潇潇抬起头，眼神如小针般扎向江阳。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谁教出来的！
不对，好像是我……
“咳咳，”林潇潇清了清嗓，“我是工作繁忙，你知道的，高中的事本来就多，再加上晚自习和毕业班，哪有时间谈恋爱呀。”
她眼睛微咪，“没错，是太忙了，晓得了吗。”
江阳如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
“你呢，没记错的话你应该……24，25了吧，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林潇潇将问题引到江阳身上。
“嘿嘿，你还不知道我吗，上大学光玩了呗，侥幸混了个本校研究生，现在在南城医大附院讨饭吃。”
林潇潇笑了一下。
“这倒是，当年那一届，你就是整个班里最有问题的问题少年！还有你那个好哥们陈嘉君，天天逃学，你没少跟他一起出去上网吧！”
江阳拍了拍胸口。
“天地良心呀老师，都是他胁迫我的，还有烟，都是他逼我抽的，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抽烟，他就用鞭子抽我！”
林潇潇冷哼一声。
此乃谎言。
高中的江阳是实打实的问题少年，更是以走廊罚站为荣，抽烟更是少不了的，在那个钱包不宽裕的年代，他经常趁着课间操的时候溜到水房买一块钱一根的香烟，在厕所和他的好兄弟陈嘉君吞云吐雾指点江山。
好在有点小聪明，考上了南城医科大学，终究是有了口饭吃。
“别以为老师不知道你们那点事，那可是老师我第一次带学生，还带的高三，知不知道压力有多大，你倒好，每天不是抽烟就是上网吧，学习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多少个晚上我都替你愁的睡不着觉！”
江阳谄笑着起身，贱兮兮地坐到林潇潇一边。
双手端着美式送到她唇前。
“老师您消消气，哪有不学习，我那会可认真了，尤其是您的语文课，我语文考的可好了！”
林潇潇接过美式重重放到桌上，弯起手指弹了下他的脑瓜。
“还有脸说语文，第一学期期中考试语文你考了多少分，还记得吗？江阳同学。”
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这个更来气，在林潇潇七年的教师生涯中，只有江阳在语文成绩上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传来，江阳喉结滚动，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这个这个……112？”
江阳心虚地挠了挠头，眼神飘忽不定。
林潇潇冷笑一声，端起美式又抿了一口。
“112？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当时全班就你一个人不及格，62分！作文你都敢给我空着，你知不知道写了就是有分的，还有文言文……”
“语文很容易拿分，只要背一背，记一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是个聪明小孩，就是懒！”
句句如刀，刺在江阳心窝上。
“啊哈哈……”江阳干笑两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老师您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没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是挺好的，”林潇潇斜睨他一眼，“也就这点很不错了，高中那会心态就好，遇见啥事嬉皮笑脸地说是小事。”
“对呀，小事小事，只要不死都是小事，嘿嘿~”
林潇潇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上次同学聚会你没有来，听说是去国外研学了？”
江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说：“是呀，本来是想去的，但是我研究生导师说有个海外研学机会，我就跟着去了一年。”
“幸亏你后面开窍了，老师我可不想在新闻里看到犯罪嫌疑人‘江某’这种话。”
“那是那是，都是老师教导的好。”
此时江阳像一条哈巴狗似的跪舔林潇潇，这是他一贯的作风，高中时他便经常像小狗似的跟在林潇潇尾巴骨后面到办公室罚抄。
“油嘴滑舌，这么会说话，怎么没再大学里哄个小姑娘回来呀。”
“这不光玩了嘛……再说，现在小姑娘不喜欢我这种宅男，王鹤隶知道吗，这种现在最讨小姑娘喜欢。”
说着江阳开始帮林潇潇捶腿。
老师的大腿真软……
我靠我在想什么，江阳，冷静，keep calm，你是真正的man，不能有那种下流的想法！
冲师万万不可以，物理上心理上都不能有！
林潇潇倒是没什么抗拒，毕竟不过是自己的学生，今天的相亲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同学聚会。
“你这工作也不差了吧，医生，多体面的工作，薪水好高。”
提到薪水，江阳的胸口处传来碎裂的声音。
“别说了老师，只够养活自己了……”
“你才刚开始，后面有的是机会，不像——用点力——不像老师，一眼看到头喽。”
江阳又增加了几分力气。
林潇潇被江阳按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这按摩手法倒是挺专业，在大学学的？”
江阳手上动作不停。
“无师自通，专门为老师您学的。”
“少来这套，”林潇潇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张嘴啊，有时候老师真相用胶带给你沾上。”
“老师，对不起。”
江阳故作委屈。
“我这叫实事求是，当初您教的呀。”
林潇潇正要反驳，突然感觉两腿一轻。转头一看，江阳已经站起身，绕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老师，您这肩膀也太僵硬了，”江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高三班主任不好当吧？”
林潇潇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江阳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得动弹不得。
她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今年带的又是毕业班，天天批改作业到半夜……还得去查违禁品。”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奇怪，连忙轻咳一声：“好了好了，不用按了。”
江阳应了一声，顺势坐到林潇潇旁边。
林潇潇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伸出手。
“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