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广播事件仅仅过去了一天，就有极端粉丝专门冲着我找到高一楼层来，而且周围还有很多同学为了我欢呼雀跃。
当然，是在我挨打的情况下。
为了避开进校门的高峰期，昨天晚上刻意把闹钟调晚了半个小时，走到三班门口的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我这才踩着铃声慢悠慢悠的晃进教室。
怎么说现在也称得上是耀华的风云人物了，该低调的时候还是得低调点。
才刚带上教室后门，后排几个犯困的男生看到我这位耀华新晋顶流全都来了兴致。
一见到我就吹了声刺耳的口哨：“叶哥迟到半小时？昨晚跟哪位约会去了？”
刘汶哲把薯片袋捏得咔咔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应该是江蓠的小迷弟，“后宫还没起火，皇上怎么就驾崩了。”
他身边几个男生挤在窗边冲我比划爱心手势，顺便开始模仿我昨天的广播:“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内容句句属实～”
我无视这几位男生的幸灾乐祸，比起这种不痛不痒的言语骚扰，唯一让我有些担心的是沈安冉的情况。
我才刚刚坐下，沈安冉就“哗啦”一声拽开书包，掏出那个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甜品袋子甩在我桌上。 “收回去，永远都别跟我说话了。”她嗓子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我刚要拎起纸袋递回去时，她直接把桌子往墙边一拉，金属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长音，就这样跟我的课桌拉开了距离。
我看得出来，那个说话永远顾及别人感受的沈安冉，这次是认真的。
“抱歉。”我无奈的把纸袋放进课桌抽屉，犹豫再三却只能从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 毕竟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
英语课代表抱着作业本从前门进来，我刚准备掏出课本，却听到有人敲了敲门框，班主任田老师的声音在教室后门响起：“叶贺舟，你来。”
办公室的空调暖气开得很足。田老师什么也没说，把我晾在一边，自己则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镜片上反射着显示屏蓝光，讲真的，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就这么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老式挂钟在墙上走着指针。
五分钟。
十分钟。
她甚至没抬头看我一眼。
“田老师 ”我终于先按耐不住，“有话您坦白说就行。”
田老师推了推眼镜，保温杯往桌上轻轻一搭，终于开口：“说说吧，好端端的跑广播站自首是想干什么，当自己是明星，要搞公开声明？”
“俗话说挨打要立正，我接受全校师生的批评。”，我挠了挠头。
田老师摘下眼镜看了我一眼:“学校之前早就调查过了，一层布告栏那的监控在检修，你明明可以不承认，也可以单独去向夏同学本人道歉。”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叠资料，“为什么选最蠢的方式？”
“加害者也应该尝尝被害者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嘛。”我面不改色的应付道。
“有勇气承担就好，既然三班的学生犯了错事，我这个班主任难辞其咎，我现在联系一班班主任，今天下午三点，我跟你一起去一班当面道歉。”
她从眼前的资料里抽出我的入学档案，推到我面前，“另外，你母亲的电话为什么是空号？”
班主任田老师平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从来没有见她骂过学生，我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压制力，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招招致命。
“您想怎么罚我都行，道歉我也愿意，但是今天实在不行。至于联系方式...” 话到嘴边我语气陡然一转，“您就别问了，我也不清楚。”
“看来你是把名誉置之度外了啊叶贺舟。”她端起保温杯不紧不慢的开口:“人是社会性动物，我们生活在文明和秩序的体系里，大部分情况下，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不仅仅代表他个人。”
我打了个哈欠，准备迎接一顿无聊的大道理教育。
“你觉得我要跟你强调所谓的集体荣誉感，那你就错了。”
田老师说着拍了拍桌面上我的档案：“你昨天捅完篓子一走了之，是很潇洒，很有话题。”
“学校可不关心你想干什么，只需要在上面盖个章签个字，这事就算处理完了。”
我不以为然的侧过脑袋，“既然您清楚流程，那干脆快点了事吧。”
“可以，一会就让你签个够，只不过我得先告诉你几件事。”
她突然转动椅子面向我，“昨晚放学之后，所有学生都解散了，有好几个人来敲我的门。”
“一个品学兼优的榜样学生，红着眼睛来跟我说希望我在校方面前替你说情。”
我后颈一阵激灵，我下意识的用手捂住，想到沈安冉挨个和负责人员解释之后还特意跑到办公室求情，我心里猛的一阵抽痛。
“另一个，你的社团老师，跟我交代了一些你的心理状况，她说如果联系不上你的家长，她愿意以监护人的身份替你出面。”
“乐怡老师？她怎么会...”
明明办公室的暖气开的很足，我却感觉脖颈渗出的汗水是冰冷的，这跟我预想的状况不一样。
等等，好几个人来求情...还会有谁？
“还有一个，是你广播里的当事人。”
攥紧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在我大脑炸开，
皱巴巴的纸袋和沈安冉沙哑的嗓子、乐怡老师接过退社申请时的表情、夏禾小注视我时的蓝色眼睛。
田老师戴回眼镜，“现在愿意好好跟老师谈谈了？”
我转头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关于这件事的确是事出有因，但具体原因我还是没有办法向您解释。”
“至于我母亲,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联系她...”
“虽然学校暂时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处理，可你现在不表态的话，你明白意味着什么吧。”
我当然明白，一旦处罚落实，这意味着我将货真价实的成为那个造谣者，但如果在这里解释清楚，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我明白。”我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不同于我的果断，田老师沉默了半晌，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给你批一星期的假，理由是暂休调整，但是期间你可以照常来学校。”
“校方的处理，会在这个时间之后，到时候你再跟我去教务处。”
虽然眼神有些怀疑，但田老师还是选择了相信我，我不由得想起夏禾小那天对我说的话:
「你怎么就笃定那是造谣，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连自己的判断都不相信的人，要怎么让别人相信你呢。
或许在这一点，田老师和我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感谢，田老师。”但此时，我还有一个疑问。
“所以，老师，夏禾小她...”
“都说了些什么？”田老师抢答了后半句话，我点了点头。
“又是表白又是造谣的，现在这么上心？”
我的嘴张开半天又合上，这句话我实在是没法接...
“没什么，她说因为她的原因把三班牵扯进来，专门来道歉。”
“就...没了？”我的语气小心翼翼中透着点失望。
“她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听听你的解释。”
明明对自己的传闻放任不管，这个时候为什么又...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离开的办公室，只记得自己鞠躬时看到了角落里被田老师收起的处分单。
一上午的时间，动不动就有学生路过三班专门探头往里看，沈安冉真的再也没有理过我，虽然课桌已经并了回来，可我却第一次觉得离她特别遥远。
这是我第几次失去朋友？我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可习惯不代表就不会难过。
不过这样也好，所有人都和我这个罪人保持距离，我的计划才能安心的进行下去。
我就这么坐在学校天台的角落发呆，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向教室走去。
走到二楼拐角，一个黄色挑染的高个子堵在楼梯口，手里的篮球毫无预警的向我投来，我抬手拍飞警戒的看向这个不怀好意的身影。
“广播站自爆的，是你吧？”
这又是哪根葱？看他的打扮像是体育社团的，这次夏禾小还是江蓠的粉丝？我这会可没有闲心应付这些傻大个。
“借过一下，我赶时间。”我跨过脚边篮球的瞬间，那个身影已经一个箭步拽住了我的领子。
“老子问你话呢。”后背已经撞上瓷砖墙面，我伸手钳制住他的左臂。
“是又怎么样。”话音未落，拳头已经砸中颧骨。铁锈味顿时在口腔漫开。
哪来的疯子？对我有那么大怨气，之前论坛和布告栏的事怎么没见他有点反应。
我的火气也窜了上来，我格开他第二拳，左臂手肘直冲他的咽喉处，反手把他压在墙上。
“像你这种渣子给我离她远点。”他突然蹬墙反推屈，我踉跄退后半步:“你他妈在说谁啊？”
“撩骚的不少啊，今天我让你好好回忆回忆。”他屈膝撞向我腹部，我赶紧屈肘格挡，“想泡沈安冉？就你也配？”
沈安冉？他知道昨天的事吗？
一时愣神，我的动作也跟着迟疑了半秒，他趁机抓住我的肩膀从另一侧膝顶，我吃痛被他甩到一边。
附近已经开始聚集围观人群，窃笑和讨论声从三楼漫下来。“哈哈哈哈哈，那个电台自爆的这么快就让高二的堵了。”
“他和夏禾小的事？他之前是不是还跟江蓠谈过？”
“那他挨打纯活该啊，专挑美女嚯嚯啊。”
“要让我谈上一个挨顿打也值了。”
...
“沈安冉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下意识问出口。
“关系大了！”他伸手掐上我的脖子，我则抓住空隙也在腹部狠狠的还了他一拳，他收紧力道，我也不甘示弱掐上他的脖颈。
要跟这黄毛体育生拼体力还真有点吃不消，刚才那下膝顶已经快让我站不住了。
眼看局面一时半会是控制不住了，右手边看热闹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下来，我用余光瞥去。
沈安冉端着半杯奶茶僵在楼梯口。
“松手。”她声音藏着怒意，不知道是对那个体育生，还是对我这个欺诈者。
“这次算你走运。”黄毛应声收回力道，相互松手的瞬间，他猛的咳嗽两声，我则是单膝跪地，勉强用手臂支撑着身体。
沈安冉拉住男生的手腕往楼下拖，围观群众爆发出口哨声。
走到楼梯口时沈安冉忽然转身，我侧过头躲避她的眼神，直到脚步渐行渐远。
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手背胡乱的蹭过擦破的嘴角，腹部传来的钝痛差点让我没站稳。
我真想感谢自己从来不在学校吃午饭的优良习惯，要不然这会我就要在一层楼的吃瓜群众面前狠狠吐一地了。
“这大明星还真不好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