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吃剩的泡面还堆在桌上,懒得扔的外卖盒子全都堆在一块,太久没开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混杂着灰尘的沉闷气息,这间屋子活像个垃圾场。
是真的累,骨头像是被人拆碎了草草的拼在皮囊里面,而浑身上下的肌肉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底是胀痛还是酸痛我已经无心分辨。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六点四十九我还没吃晚饭,没时间,也没兴致。
我把半个身子都埋进沙发,老旧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想着能放松一会,要命的是这个躺姿连腰也开始疼...
茶几上那板消炎药孤零零地躺着,铝板上整齐的圆形药片像一排排带着嘲弄的眼睛,那板药早就过期了。
连吃药这种最基本的事都能搞砸,看来夏禾小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闭上眼,图书馆门口的情形又挤进脑海里。
江蓠站在我面前轻轻踮脚,银色头发下那张精致的面孔在泪痣的点缀下更有种说不出的冷艳。
我才察觉到她脸上化了淡妆,在那身针织衫的加持下,没了会长的架子束缚的江蓠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诱惑气息。
她靠的太近,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明明是带着冷清的木质调,此时却混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
温热的吐息有意无意的盖在我脸上,痒的让人头皮发麻。
“叶贺舟,”她压低声线,黏黏糊糊的往外吐字,“你——有喜欢的人吗?”
......
闭上眼睛,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我知道了,原来是我午觉还没睡醒。
这种问题也只有黄晨熙她们几个为了八卦才会问。
真是的,既然已经这么累,就别再勉强自己了叶贺舟,什么林夏啊社团啊学生会啊,这些事情再要紧也得一步一步来。
对,还有江蓠,找她的事就等到下星期再说吧——
午觉也不能睡过头了,要不然下午会更困,今天刚好连做几个乱七八糟的梦,这会醒过来就刚刚好。
我尝试着重新睁开眼睛,眼皮在微微打颤,
...
睁开眼睛的瞬间,我差点晕死在栏杆边上,江蓠歪着脑袋,鼻尖都快撞到我的鼻梁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在哪?这是又在干嘛呢?
刚刚不想思考的大脑这会已经没法思考了。
我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尽管精神状态有点残缺,但依然全力以赴准备应对她可能提出的各种交易、条件、也可能是威胁。
甚至在来的路上,我都在盘算和她的对话是不是也该录音,用作她威胁我时能以此对抗的筹码。
结果她真的只是问了个问题。
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还是一个跟程子昂、学生会、布告栏、这一连串破事烂事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完全跳脱了我和她扭曲的“同伙”关系,游离在两人的利益链之外。
一个纯粹属于那些在阳光下卿卿我我,满脑子粉色泡泡,无论什么内容都会扯到恋爱上的那些现充男女,他们才会问的话题。
她问这个干什么?看我笑话?试探?还是...真的对我有兴趣?
电影院门口她挽着我时夏禾小那个冻死人的眼神,还有朋友圈那张精心准备的自拍在提醒我刚才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有多么荒谬。
我忍不住又撇了一眼江蓠那快拉出丝来的眼神。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叶贺舟,你仔细给我想想,你走到哪都属于是被女生嫌弃的那种,还敢上这种当?
我回想起上一次她亲密的搂着我的胳臂,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用多说了。
江蓠的字典里就没有“无的放矢”这四个字,但我的字典里有另外四个字:
色即是空。
不行,绝对要稳住,和江蓠的每一句对话都是博弈和交锋,被她抓住任何破绽,都可能输的彻底。
我把脑袋偏向一边,快速调整呼吸,把刚在卡在胸口的那股燥热压下去。
面部肌肉僵硬地扯动,挤出一个惯用的轻浮假笑,尽量让声音显得玩世不恭:“江会长…”但开口瞬间又哑成了汪峰。
我清了清发紧的喉咙重新开口,“江会长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这种没效率的八卦了?” 语气里极力想维持住那天约会结尾反将一军时的淡然。
江蓠依旧保持着那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嘴角的弧度却慢慢拉高,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算计和玩味的坏笑。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笑意,我似乎找不到精准的词形容,大概是见到甜食的孩童?
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带着愉悦气息的“哼~”
“效率?”她伸手撩过耳后的银发,姿态优雅从容。“前面折腾了我那么久,今天…”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那副来自冷血动物的瞳孔温热的锁住我的眼睛,“…就想听点没效率的真心话。不行吗?”
...什么叫折腾她那么久,能不能别说这种容易误会的词啊。
自己的呼吸频率眨眼间又被打乱,这就是江蓠。
完全不同于学生会那些一碰就碎的纸老虎,无论什么时候,亦或是做了怎样的准备,面对这个女人时,都会被压一头。
“没有...行了吧。”
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有经过我的大脑审核就这么直接被甩了出来。
我伸手佯装揉眼睛,实则隐藏自己飘忽不定的眼神,自己该不会脸红了吧?一想到要接着面对她的施压,我是真的后悔今天没借着那张请假条好好躺在家里。
江蓠脸上的笑容绽开,眼角都弯成了月牙,第一次见到她的笑意如此不加掩饰。
她没再咄咄逼人地追问,反而优雅地向后退了半步,给我留出了足够喘息的空间,而这份“仁慈”更像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施舍。
“哦~”她拖长了调子,那声音又带上几分戏谑,她突然伸出食指勾住我的手指,举动太过突然,鸡皮疙瘩一下攒满了我的手臂。
“没有的话,”江蓠的像撒娇一样,一晃一晃的拉着,那要不要考虑一下姐姐我?”
考虑谁,江蓠?考虑什么?
谈...谈恋爱?
不知道是糖分摄入不够大脑宕机,还是纯粹被她这番话给吓到了,我这张贱嘴又开始失控了。
“不是说...一个问题,我已经答完了。”我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把自己的手指从她那要命的缠绕里抽出来。
“我回去了,交易愉快!” 我语速飞快地甩出一句,转身逃也是的窜下楼梯,步子太急差点踩空一阶,比脚下步频更急躁的是心脏的跳动频率,似乎是在质问自己: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刚刚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我不会真的幻想了些什么吧。
“哎?这就走了?”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追过来,黏在背上,“姐姐的问题很吓人吗?”
吓不吓人你心里没点数?
啊,我想回家。
明明已经习惯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了,可还是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干什么。
想起第一次跟她在图书馆交涉,也是以我落荒而逃收场。
比起那些不良少年的暴力手段和伪君子的功利主义 ,江蓠显得太独特了,她的真实意图总是暧昧不清,手段却很明确,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或是想要什么。
而她总会在你停下来思考的间隙瞬间掐住你的要害。
程子昂...学生会...明明麻烦都快堆到眼前了,结果她连提都没提,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就这么接下了我惹的烂摊子。
什么布告栏的真凶,夏禾小的前辈,难道都是幌子,她真正想玩的东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