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凯聪给我指了指方向,自己向着下一个班的方向继续他的学生会巡查。
就好像这整件事情,以及那个以前和他称兄道弟的程学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患难”见真情,该说他是机灵还是势利眼呢。
我倒是无所谓,少了他自然更省事。
“把口罩摘了吧,程学长。”
尽管楼梯间里的家伙让我犯恶心,但我开口的语气依旧平淡。
保持冷静是首要,会议室那天的失控情况差点把整个计划毁了。
程子昂摘下口罩,停在比我低两阶的平台上。
我这才看清楚他在阴影下的脸,淤青比我下的都快,而且看起来鼻梁骨应该没断,自己那天下手还挺轻。
虽然鼻子没断,不过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和平时那副喜欢假惺惺堆笑的形象相去甚远。
只不过我捕捉到了一丝令人不悦的违和感,他的眼神不再像会议室那天诚惶诚恐,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手里正捏着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白色信封。
“叶兄弟,对不起...”他开口声音不大,不太情愿的吐出那句毫无悔意的对不起,“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单手把信封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马上伸手,用视线和他的眼神交汇了两秒钟。
他也迎上我充满刺探意味的眼神,谁给他的底气?
他不会觉得就这么交出一张废纸,以后还能接着在学生会扮演他温柔学长的形象吧?
几秒的沉默,楼梯间的空气都凝滞了。
程子昂举着信封的手纹丝不动,眼神却扭开了。
“你倒没对不起我什么。”我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接过信封,撕开信封外碍事的牛皮纸封,抽出里面那张信纸,劣质纸张的粗糙感透过指尖传来。
字迹还算工整,措辞也算“诚恳”,把他如何利用林静的感情,如何在论坛用小号发帖诋毁,如何用私照威胁夏禾小保密...这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都写了个清楚明白,最后是几句干巴巴的道歉。
我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露出情绪。
以免让这个人渣察觉到我和两位受害女生有过直接联系。
我逐字逐句地看着,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纸面。程子昂站在下方,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又像是在确认信的内容,楼梯间只有信纸翻动的轻微响声。
看完最后一个字,我把信纸对折,塞回自己口袋。
“写得挺全。” 我手同时揣进口袋,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挤出一丝戏谑,“不过,布告栏那事儿,怎么没见你提?程学长的传奇故事漏了最新章节啊。” 我的目光死盯着他。
虽然信上的内容已经足够作为拿捏他的筹码,而且跟他之前犯过的畜生事比起来,贴几张下三滥的诋毁纸条算不上什么,但他这种小聪明手段还是让我不爽。
程子昂皱起眉头,显得有点困惑:“布告栏?没明白你什么意思。” 表情甚至有点无辜,“该认的事我全认了,你不能随便无中生有吧。”
他的意思是我污他清白了?还真够冰清玉洁的。
我脸上的那点装出来的笑脸也彻底拉了下去,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我早就备份好的那个文件夹,我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打印室门口,一个穿着耀华校服,左手拿着学生会常用的蓝色大号文件夹的男生,右手攥着一叠厚厚的纸张,低头走出打印室。
右下角的时间则精确到秒,正是十月八号那天,下午两点十八分。
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那身形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来就是程子昂本人,也随时可以找到当事人考证。
程子昂眯起眼睛,一脸认真端详着手机里的录像,像是感到很意外。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楼梯间里装傻是什么新的时尚吗?
他当屏幕上播的是时装周走秀呢,见程子昂装模作样的看个没完,我直接指尖一划,切到下一张图片:并排放着的两张清晰特写——心理测试卷上独特的波浪状打印纹路,和布告栏海报上如出一辙的墨迹条纹。
“十月八号下午,拿着打印的东西从打印室出来的,是你吧?”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锥,钉在他脸上,“八九号两天打印室没有负责老师,你巧合的出现在打印室,刚好十号那天布告栏上就出现了同一台破机器吐出来的纸,特别巧合的是偏偏那几周里教学楼的监控都在检修。”
我伸手拽住他的领子:“你真觉得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来找你?”
程子昂没有反抗,任由我拽着,脸色有些难看:“你冷静点,我可以解释。”我的手收的更紧了。
“铁证摆在脸上,还想抵赖什么?”
“十月八号...我有印象,我是有去打印室,可关键是我打印的只是学生会内部的学习资料,跟你说的什么测试卷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图片里右边那张东西,这绝对不是我打印的。”
听到他这番话,我真想用左拳再招呼一下他的鼻子,给他两边打对称了。
我冷笑一声,“这样,我按你喜欢的方式来,把这段录像和这打印纹对比图都发去论坛,加上点文案,让大家猜猜程子昂学长到底打印了多少张女生的黄谣,等到彻底把你这张恶毒的画皮撕下来,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再嘴硬。”
程子昂终于开始慌张,他双手抓住我的手腕,声音终于带上几丝急切:“等等,你答应过写清楚就放过我的,那...那天的资料,是我替那个副会长魏泽打的,东西给了谁、具体都用在哪清清楚楚。”
听到这个名字我拽着他领子的手松了松。
魏泽?我好像有点印象,会议室里,那个坐在江蓠左手边戴着方框眼镜的高个子。
我脑子里清晰地闪过那天我故意在会长位置旁边贴着江蓠的时候,他猛地拍桌子起身,那眼神全落在我捏着江蓠肩膀的手上。
原来副会长是他。
“自从来了高中部之后,我就没敢再犯事了!你要我写清楚那些烂事我都写了,你不能得理不饶人啊。”
我盯着程子昂,他说这话的眼神不像在撒谎。
说实话,他的确不像是会在布告栏上造谣的蠢货。
他虽然是个十足卑劣的渣滓,但既然能在江蓠眼皮子底下待大半年没漏过马脚。
就像我一开始感觉的,布告栏的手段未免有点太低级了。
到底还有谁会跟夏禾小有恩怨?
“哦~替副会长打印啊...” 我松开手,淡淡地应了一声。
程子昂低头整了整领子,没再主动接话。
我把那封道歉信重新从口袋抽了出来展开。
就算布告栏的事真的不是你做的,你犯的错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看镜头,大明星。”我举起手机,把楼梯间的程子昂和我手里那封道歉信来了一个亲密同框。
他反应过来想伸手遮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东西我收了,这张合影就当收货纪念。” 我晃了晃手里的道歉信,“你不是喜欢拿照片威胁别人吗?”
“叶贺舟!你...”程子昂咬着牙,方才装出来的沉稳随着手机快门声的响起已经荡然无存。
“点到为止,你可以走了。”我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现在程子昂的罪证已经掌握足够,他对我来说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断脊之犬要是被逼的太紧反倒会作困兽之斗,在他还有挣扎余力的时候,就留一点希望给他好了。
倘若他也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这件事有更复杂的内幕,我就更不能在这一步把他逼上绝路。
程子昂嘴角抽了抽,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拉上口罩转身走下了楼梯。
我盯着手里这张毫无用处的废纸发呆,右上角的留白部分,时不时的浮现出流泪小猫的简笔画虚影。
好像在提醒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亡羊补牢。
剩下我一个人的楼梯间静的可怕,白天夏禾小认真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
这玩意儿,本来应该给夏禾小的。
也许...还应该给林静那丫头的。
可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太迟了。
布告栏出现的那几张打印纸如果不在程子昂打印的那叠资料里,那会是谁?
那个副会长魏泽?还是我又疏漏了什么势力,这个疑点该不该告诉江蓠呢。
简直烦死人了。
把那张破纸对折揣回口袋,我耷拉着脑袋,向着三班的方向走去...
“报告。”
推开三班的前门,奇怪的是没有老师的回应声,教室里安静的可怕。
我这才抬头,班里同学的目光全都集中了过来,而班主任田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表情微妙的看向我:“我正找你呢。”
“找我干啥?”我被她问蒙了。
田老师张了张嘴,视线扫过班上的众人,似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其他同学先解散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小叶你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