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满溢而出

作者:超级骷髅大王 更新时间:2025/6/19 11:00:01 字数:2743

阳光透过彻底拉开的窗帘,慷慨地洒满整个咨询社活动室。

我自然的接过夏禾小手里的水盆,打开了储物柜,夏禾小也默契的挂上刚刚洗净拧干的抹布,等我把水盆放上去。

动作一气呵成,不需要额外的言语交流。

随着柜门“咔哒”一声关闭。

宣告着第一周的打扫任务完成。

比我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接下来,我只需要转身走到门口,回头道谢,然后离开综合楼,今天的处罚就完成了。

走吧,没有什么复杂情况,很轻松。

我转过身,没有向着门口,也没有向着夏禾小。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那架被我擦的锃亮的钢琴。

本应该继续转身开始迈步的双腿,此刻像是生了根,被牢牢钉在原地。

黑色钢琴盖上的灰尘被除去,通体黑色的沉稳气质,活像一位英伦老绅士,尽管老旧,但它依旧优雅的以反光回应了我的擦拭,光洁的琴身断断续续倒映出我的身影,我看的出神。

尽管回忆里看不清脸的温柔女人,笑着弹奏钢琴曲的画面已经恍如隔世。

但时至今日,我还是对钢琴这个乐器抱着特殊的感情。

为什么小时候没有乖乖听话,多坚持几节钢琴课呢?

那样的话,会不会我现在就能自如的拂上琴键,重新弹奏你弹奏过的音符,拼凑那些已经消散在记忆长河里的碎片。

去到钢琴的旋律里重新见你一面。

就在这时,夏禾小把视线转了过来。

见我看的出神,她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径直走向窗边那张桌子,那张我退社前常用来发呆或是看漫画的桌子。

她伸出手从桌下拉出了那把椅子,椅腿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到我发呆,随后她转过身背对我,面向窗户,伸手拉上了一半的窗帘。

她没有跟我说“坐”。

也没有用眼神示意我,

只是拉开了椅子,掩上了窗帘。

被窗帘遮挡了一半的自然光,对我来说是更为适应的亮度。

我突然想起之前对她说过,自己不喜欢房间太亮,所以几乎没有开过客厅和卧室的大灯。

所以之前的社团课,她总是在快解散的时候才拉开窗帘...

那些时候只是巧合吗?可现在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是习惯?还是...邀请?我把视线从钢琴转向那把被拉开的椅子。

我该坐下吗?

坐?显得太被动,太顺从,不坐?感觉又像辜负了什么。

最终,我既没有走过去坐下,也没有转身离开。

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转移到了夏禾小的背影上。

她站在窗前,微微仰着头,同样出神的凝望着窗外。

“你说,” 夏禾小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倾听,一定会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今年的宁澜会下雪吗?”

话题跳跃的太快,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下雪?现在是深秋,离真正入冬还有段距离,她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个?

“谁知道呢,” 我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窗外那片天空,随口应声道,“至少去年的宁澜没有下。”

记忆里,宁澜的冬天总是湿冷居多,大雪是稀罕物,身在烟雨江南的孩子,期待雪的宠幸是很常见的。

打雪仗,堆雪人,在大雪纷飞的季节里握紧恋人的手,或许真的很令人向往吧?

但我却觉得无所谓,因为无论下不下雪,我都一视同仁的讨厌冬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日期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12.26。

是那次在教务处翻档案时,无意间瞥见又下意识记住的,夏禾小的生日。

一个...理论上很适合下雪的日子,毕竟是圣诞节的后一天嘛。

夏禾小没有回话,只是伸手解开了束着长发的皮筋,柔顺的黑发好似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

她抬起手,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透亮的玻璃窗,动作不缓不急,带着独属夏禾小的清冷。

我却从中读到了几丝苦楚。

她标致的侧脸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脸颊上细细的绒毛。

我见过,

这个场景,

在哪里见到过...

花鸟市场。

那只被关在精致笼子里,安静梳理羽毛,总是抬头望向笼外天空的画眉鸟。

此刻站在窗前的她,和外面的天空,相隔着一道玻璃铸成的牢笼。

或许不是玻璃,也或许不止是玻璃...

她身上也弥漫着和那只画眉鸟一样,被无形之物困住的孤独感。

在阳光的勾勒下,她的身影纤细而优美,却透露着“高处不胜寒”的凄美。

我看得入迷,思绪飘忽。

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看她看的出神,

又是第几次思考,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

是那个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社长?是那个在花鸟市场露出甜美笑颜的领家少女?是那个会拐弯抹角替我求情、在叶纪平面前护短的“乌龙女友”?

此时夏禾小站在窗前的背影,显得是如此单薄而落寞,就好像打开窗户的下个瞬间就会被秋风揉碎。

...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夏禾小开口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在空旷的活动教室里仍旧显得格外清晰。

我猛地回神,发现夏禾小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我,里面没有质问,没有愚弄,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宁静。

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关于那个问题。

关于那通电话。

关于这间教室。

还有,我和她。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我和她安静的对视着,似乎都想从对方沉默的眼睛里读出自己渴望的答案。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感觉嘴巴有些发干:“那你呢?” 声音出口,比预想的要沙哑一些。

夏禾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那笑意很浅,如同一粒鹅卵石在海面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让人无法分辨那是自嘲、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我先问的。”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坚持。

我喉咙又动了一下,干涩的咽下唾沫,开口吐出的,却不是那些在胸腔里翻涌许久的话:

“昨天...我知道,叶纪平他说话有点莫名其妙的,你别放在心上。”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答非所问,像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话一出口,我甚至暗自期待她会像往常一样,带着点嫌弃或嘲讽地刺我几句,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继续龟缩回那可耻的安全距离。

然而,夏禾小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挖苦,没有嘲笑,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她只是轻轻地低下了头,窗口吝啬的投进几缕阳光,在她散落的发丝上起舞,却始终照不进她的低垂的蓝色眼眸,一股深沉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渗出的苦涩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这个样子的夏禾小,是我从未见过的。

不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冰山社长。

不是那个在花鸟市场笑的无比灿烂的邻家女孩。

更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故弄玄虚的“柴犬小姐”。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有点落寞,有点孤单,甚至有点难过的普通女高中生。

她也会胆小,也会不知所措。

也会有不擅长应付的人和事。

只不过以她的性格,大部分时候都会硬着头皮逞强而已。

在林静离开耀华之后...

在那一年半被流言裹挟的时光里

在那些偷偷吞下抗焦虑药的夜里

她不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我承认自己很想了解真实的夏禾小,但情绪不会骗人。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她...

一股无比强烈的酸涩,混着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怜惜,猛地冲上头顶。

我看着她低落的、显得如此脆弱的脸庞,刚才那些堆积在胸腔滚烫无比的话语,此时不受控制的沸腾了起来。

它们烫破了我所有的顾虑和怯懦,以一种近乎莽撞的口吻,从嘴里冲出:

“夏禾小,我不明白,所以想要弄清楚...”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颤抖,

“为什么想要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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