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题目，别看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知道我在看她？
夏禾小今天的声音比昨天更冷淡了五个百分点。
她甚至没抬眼，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摊在我面前的数学习题册，指尖悬停在纸页上方，仿佛跟我的东西接触会让她过敏似的。
明明昨天还差点钻到我怀里来着。
窗外是十一月灰蒙蒙的天空，挂着宁澜镇下那永远不完的雨。
咨询社的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我在生气”的低气压，至于原因么...只能是昨天晚上我的恶作剧了。
我自认为自己在挨骂和冷场这方面经验相当丰富，可谓是泰山崩于前不为所动的老江湖，但是夏禾小昨天泛红的眼眶是实打实让我慌了神，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得挽回一点形象分。
“没看你...我的意思是这道题我会解。”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她低垂的侧脸。
别说这道题，这整张卷子我其实都会解，唯独不会解的，就是女孩子的心思，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其实这次期中考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点，之所以厚着脸皮带着复习资料跑过来，是我算准了昨天那事之后她肯定会赌气不跟我说话...
与其被她的冷脸冻死，不如我主动凑上去挨两句骂热热场子。
“哪些不会？圈出来我统一讲，省的得浪费时间。”夏禾小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语气硬邦邦的，带上了平时那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架子，显然气还没消。
“我都不会。”我故意拖长调子，耍小孩脾气探探她的反应，说着把练习册往她那边推了推，眼巴巴地望着她。
“都不会？那我没什么好讲的。自己看基础题去。”
夏禾小漂亮的眉毛一拧，作势就要拉开椅子起身。
今天是一点跟我闹的耐心都没了啊？
“别别别，我错了！我好好说。”我赶紧伸手拉住她。
今天的道歉计划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前，不能让她跑！
她动作顿住，重新坐稳，双手抱臂，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终于正眼看向我，黛眉微蹙：“好好说？来说说你错哪了？”
虽然我是第一次听到女生问我这个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很熟悉呢...
感觉像期中考的送命题，这大概就叫期管严吧？
我立马坐直，态度诚恳得能去评三好学生：“哪都错了！我不该吓唬你，幼稚，无聊，不该胡说八道，太轻浮！不该不认真复习！更不该，差点把你惹哭了...”最后一句我说得飞快，声音也低了下去，同时抬眼偷摸的观察她的反应。
夏禾小白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她飞快地移开视线，胡乱的瞟向桌上的复习卷，同时扬起小拳头砸在我的身上，“谁哭了？我都说了我没哭！”
“没哭没哭，我看错了！那楼梯间那么黑。”我赶紧顺毛捋，脸上堆起最真诚的笑容，声音也软下来，“别生我气啦，社长大人～”
...
夏禾小向来吃软不吃硬，这是叶贺舟无数次“以身试法”总结出的铁律。
每次叶贺舟想要硬来，她总会搬出那副死倔脾气跟他对着耗，就看谁先低头认输。
知道他嘴硬，可她嘴上就是不肯饶人。
他装疯卖傻耍无赖，她也能面无表情地比他更无赖。
他敢上广播站自爆卡车，她就敢直接闯三班教室。这种针锋相对的“默契”，一度是他们关系的主旋律。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心里都在各自替对方着想。
这短短的两个月里，这两人共同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波折，他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壁垒，正在不知不觉间土崩瓦解。
放下心结的叶贺舟，在夏禾小面前越来越“没脸没皮”，像只认准了主人的柴犬，动不动就凑上来粘牙，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和耍赖皮的语气，试图融化她这座巍然不动的冰山。
夏禾小其实知道自己脾气不算好，本来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初中还发生了那种事，导致她的性子变得更极端。
可偏偏，每次对上叶贺舟那双写满了“我错了下次还敢”的眼睛，看着他像只淘气犯错又渴望原谅的柴犬一样眨巴着眼，她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气，总是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漏个精光。
这种失控感让她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
眼见夏禾小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我赶紧趁热打铁。
随手在复习卷子上挑了几道最难的题，死皮赖脸地把册子推到她面前：“就这几道！年级第一的社长大人教教我呗～”
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拿起笔，指着题目开始讲解。
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声音虽然还是没什么温度，但明显更愿意说话了，教室里那股拒人千里的低气压总算是散了出去。
我一边听，一边装模作样地点头，等她讲完，拿起笔流畅地写下解题步骤，然后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夏禾小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不能放过任何输出的机会！接着阿谀奉承道:“社长大人讲得比卢老师好多了！茅塞顿开！听你一讲，我一下子就全看懂了！”
这通马屁拍得我自己都有点脸红，但效果拔群。夏禾小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立刻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了一声轻哼：“少拍马屁，有这功夫多练几道。”
“哎，我就是随口感叹几句，都是真心话。”
也许是被我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弄得实在有点招架不住，也许是教出一个大弟子的成就感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夏禾小绷了一节课的脸总算是软了下来，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学习方面，你其实挺有天赋的，就是不上心。”
“也不知道一天天在想什么。”
放平时，我肯定会说当然是在想...
不过今天就算了，我得见好就收。
“社长大人英明！我以后都听社长的，收心学习。”
她抬眸看我，眼神里带着点审视，似乎在评估我话里的水分：“你另外几科情况怎么样？期中的话，有没有机会进级段前五十？”
“进前五十有奖励吗？”说实话，前五十对我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但这个时候不能轻易显露出来。
“前五十...”她沉思了一下，板起脸，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前五十就想讨奖励了？”
等会，她这句话的重点是...
真的有奖励拿？
“不敢不敢！”我立马认怂，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有社长大人激励的话，我努努力，争取进前四十都没问题！” 我故意把目标往高了说，带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
听到我说前四十，夏禾小似乎来了兴致，那双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前三十。”
她的声音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带着点鼓励，甚至还有些许期待的意味。
我愣了一下，前三十的确难度不小，但心头涌上的雀跃感盖住了压力，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嗯？进前三十就有奖励？”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试探和期待，身体也不自觉地朝她那边倾了倾。
夏禾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叶贺舟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如果她记得没错，入学考试的排行榜前百名里都没有他的名字，自己给出三十名的要求，其实是想让他再还价一下的。
她微微一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想要什么？”
...
...
我想要什么？
要奖励这种话，我前前后后缠着她说了好多次，都快成我的口头禅了。
每次出口都会被她干净利落的挡回来，
可今天竟然在跟我讨价还价...这意思是愿意给我奖励？
我不禁想起来昨天那副小丑面具。
“我就像追着汽车跑的狗，就算真的追上了，我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对啊...
说到奖励。
我想要她给我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