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下午，距离最后一门的理科综合考试的结束时间还有十七分钟。
我放下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卷子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书写还有些发酸。这感觉......有点陌生。
往常这种时候，我绝对是第一个甩着卷子提前交卷走人的主儿。
什么解题有没有过程，字迹够不够工整，考完对答案还是考后排名，关我屁事，能填满就不错了。
但这次期中考不一样，应该说从这次期中考开始...
不一样了。
从上午第一场语文开始，我就跟中了邪似的。
卷子答完一遍，不放心，又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检查。
文言文的默写，就差把我脑袋里复习资料的宋体给复印上去了，理科那些平时看着就烦的公式，如今生怕写错一个符号。
平时多要的四张草稿纸是用来垫着睡后半场的，今天竟然有三张半都被我写满了。
脑子里像摆了一台录音机，反复回响着那句带着点鼓励又像魔咒的话：“奔着前三十去，你可以的。”
夏禾小这个女人，简直有毒。
...
交卷铃声响起，直到最后排的同学把我的答题卡从桌上抽走的时候，我的思绪还恋恋不舍的留在那道应用大题上。
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发酸的右手，明天剩下的科目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压力，我脸上竟然不自觉的想笑？
疯了吧叶贺舟，考个试还能给你考开心了？
我赶紧收拾起桌上的笔袋。
“今天不太寻常啊，” 旁边传来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不良少年这是准备上岸了？”
我抬起头，看到燃星澈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文具，眼神瞥过我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
说起来，这家伙怎么又跟我一个考场，完全没注意到，上一次碰面还是九月底那场考试。
当时我还没这么大名气...
我其实不太想和半生不熟的人打招呼，但奈何今天心情就是莫名其妙...该死的不错，我扯了扯嘴角：“那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燃社长有何指教？”
燃星澈没在意我的调侃，把书包甩上肩膀，“看你状态挺好的，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后半句话显得有点欲言又止，但显然没有敌意。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说点什么——关于我闹的沸沸扬扬的那点破事。
但凡放在前两天，我都会把我精心设计的那些黑锅好好罗列一下，邀个功。
「你叶哥**不**？」
但是，这两天我的想法开始改变了。
“那些东西，跟你的成绩比起来不重要。”
大家都在关心，那些事情是不是我做的...
但是她却一遍遍提醒我，你的前途，你的成绩，比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更重要。
我冲燃星澈摆了摆手，算是堵住他的嘴：“考完试了，好好放松一下吧，那些有的没的就不提了。” 语气里尽是释然。
就算全世界都不待见我，至少还有一个人呢。
我现在可是洗心革面的好学生一枚，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甚。
“走了啊。”
走出考场教室，我满脑子还是白天的考试内容...
好像答得都还行？至少，该写的都写了，该检查的也检查了，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难，完全写不出来的题目。
那道物理大题好像思路是对的...化学方程式配平应该没错吧？啧，生物那个选择题有点悬...至于明天的历史嘛，指定是手拿把掐。
一遍遍回想，竟然没觉得烦躁，反而有种...充实的满足感？
哎呀，考完走太急了还是...早知道就找燃星澈对一下答案了。
我这一个人也没法估分。
...
回到家，那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感还在。
我瘫回到沙发上，这感觉太他妈陌生了。
我忍不住摸出手机，第n次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指尖悬在屏幕上，想跟她说点什么。
“我感觉今天考得好像还行？”“谢谢你的资料？” 脑子里翻腾着各种生硬的开场白。
可手指头在输入框上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敲下去。
艹，
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叶贺舟你在怂什么？平时怼天怼地口无遮拦的劲儿呢？平时不是什么骚话都敢跟她说吗？
万一...万一只是自我感觉良好，最后成绩出来还是老样子，那现在嘚瑟岂不是像个二货？在她面前我可丢不起这人。
...
就在我对着手机屏幕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眼睛差点把屏幕烧穿的时候——
红点突然弹了出来，
我只开了一个人的消息提醒。
果然，夏禾小的头像跳了出来，对话框里静静地躺着两条新消息：
「明天考完试，苏婉约我出去聚会」
「打扫的事，留到下周可以吗？」
和朋友聚会？苏婉？是那个昨天在考场门口见到的女生吗？
我盯着那两行字，脑袋里“砰”的一声，刚才关于考试的纠结瞬间被炸飞到九霄云外。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已经先一步扬了起来。
她什么意思？
报...报备？
这不就是报备吗？
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她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去，跟谁，约定的事推迟...她主动告诉问了！
没有胡思乱想啊，就是单纯的有一说一。
什么关系，才需要这样报备行程？
脑海里瞬间闪过便利店那句“你喂的话我吃”，咨询社里她弹唱的侧影，撕掉我退社申请的无赖样...无数画面搅在一起，最后定格在她昨天早上那个带着鼓励的温柔笑容上。
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我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傻乐了大半天，这两条信息，对我的杀伤力有点太强了。
隔了好几分钟，我才舍得回复:
「好，那就下周」
打完字，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没有半点平时叶氏风格的调侃和不着调，陌生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
但心里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甜丝丝的泡泡。
发完信息，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向后瘫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傻笑。
夏禾小终于交到朋友了，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高岭之花，会跟朋友出去聚会放松...真好。
一股子老父亲看着自家闺女终于融入集体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但下一秒，那股欣慰就被一股酸溜溜的失落感冲淡了。
明天考完试...她跟别人出去玩了，她都没有跟我出去玩过。
不能去综合楼打扫，也就没法见到她了，不能故意犯贱听她用那副冷冷的调子骂我，不能偷看她认真核对清单时微蹙的眉头，不能...找借口跟她独处。
她只是跟女生出去玩而已，这有什么。
聚会...万一有男生呢？
靠，叶贺舟你完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脊椎骨窜上来，我猛的从沙发窜起来。
什么男生女生...
我...不会对她...有什么见鬼的占有欲吧？！
这个念头像一颗炸弹在脑子里炸开，炸得我头皮发麻，心跳如擂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