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是水声,水滴砸在水洼里的声音。
夏禾小!她一定在里面!
“这边!”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挤出来的,却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急切。
来不及管苏婉还跟不跟得上,自己先循着那要命的声音源头冲过去。
没有提前拉伸就反复奔跑,让我的小腿胀的生疼,早知道会有这种时候,我平时绝对不会那么宅了。
但现在顾不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我咬咬牙继续加快着迈步的频率。
水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就是水滴落进积水的声音。
目标就在前面——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该死的门。
器材室。
这鬼地方现在堆的都是些破烂玩意儿,自从旧楼废弃就没人管了,还是我和夏禾小自作主张把清洁用具存放到这里来的。
周五傍晚,整栋楼的电闸早就拉了,只有远处应急通道那点惨绿色的光,我不由得想起万圣夜那天的楼梯间,夏禾小被我吓到差点掉眼泪。
她也只是个小女孩,她也会怕黑、怕鬼...
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有多折磨?
苏婉赶了上来,冰凉的手指死死攥着我的校服后摆,我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我停在门前,借着那点微光,看清了门上那把简易的L型锁斑,竟然是从外面反锁上的!
担忧和愤恨争先恐后的漫上来。
“夏禾小!”我想吼,想用拳头砸碎眼前这扇破门。但残存的理智还没有停摆,程子昂那个疯子会不会也在?或者有什么别的陷阱?好不容易到了眼前,我得再谨慎一些...
牙齿狠狠咬进下唇,我屏住呼吸,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粗糙的木门上,里面除了那要命的水滴声外,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慢得能折磨死人的“滴答...滴答...”在我耳边剐蹭。
我手指颤抖着,粗暴地扯开那个L型锁,老旧的木门在我的用力下哐哐作响,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格外刺耳,我吸足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哐当!!”
门被狠狠拉开,砸在墙上,带着破风声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灰尘的味道猛地灌进鼻腔。门里的景象瞬间灌进我的眼睛,水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角落里,天花板上一个老旧的自动灭火喷头,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一滴、一滴地往下漏水。
唯一的光源,是架在窗台上的一部手机,开着手电筒的光束斜斜向上,勉强照亮了那一小片湿漉漉的地面。
光束的边缘,一个身影蜷缩着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夏禾小。
她身上那件蓝白校服外套,肩膀和后背的地方已经被水浸透了一大片,颜色深得刺眼,紧紧贴在身上,那头漂亮的黑色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脖颈,她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在保存体温...
刚刚门被拉开的巨响让她浑身猛地一哆嗦,几乎是弹起来一样抬起头,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瞬间写满了戒备和警惕,在黑暗中试探的扫视过来,但当她看清逆光站在门口的人是我时——
那紧绷的戒备,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那双眼睛里的警惕瞬间化开了,漂亮的蓝色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
室内已经有积水的范围和接近淹没鞋面的深度,和她外套被浸透的程度...这该死的喷头之前肯定漏得更大,我害她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从提前交卷的时间到现在,两个多小时?甚至更久?浑身湿透,在这种阴冷的鬼地方。
我感觉心脏似乎都要跳不动了。
会失温的...再迟下去会有危险的...
得赶紧带她出去换身干燥的衣服,然后去医院,去医院...
“叶...”夏禾小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
“夏夏!你...”苏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但我听不到了。
在看到那双眼睛亮起的瞬间,在看到她并非如我想象中那般狼狈无助、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平静时——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
恐惧、焦虑、疲惫、愤恨、心疼...
我不该在这种时候犹犹豫豫的,得赶紧带她离开才对...
但我的身体做出了更任性的行动。
我甚至没看清脚下有没有水,也完全忘了苏婉还在旁边。
像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我猛地冲了过去,几步跨过冰冷潮湿的地面,带着一股风,直扑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湿透的身影。
没有问话,没有停顿。
夏禾小刚刚踉跄的站稳,我的双臂直接冲到了眼前,带着蛮不讲理的力道,狠狠地将那个湿透的、冰凉的身体,整个揽进了怀里!
手臂收紧,再收紧,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揉碎,嵌进我的骨头里,像是要确认她不是幻觉,像是要用我的体温一点点驱散她身上的冰冷和黑暗。
我的身体在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从肩膀到脊背,再到死死环抱着她的手臂。
不是因为冷,是那堆积如山、几乎把我压垮的情绪,在确认她安全、甚至比我预想的更坚强地挺住了这一切的这一秒,轰然决堤,带来的生理性失控。
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推开门、看到她的那一刻,被彻底抽干了,只剩下这该死的、停不下来的战栗。脑子里残存的一丁点理智还在提醒着“失温”、“医院”、“潮湿”,可身体却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刻耍起了无赖,只会不受控制地颤抖,死死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我把脸深深埋进她湿漉漉的肩窝,那里是冷水、灰尘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像救命稻草一样的气息。
滚烫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她的皮肤上,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无法压制的哽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
“你在这...”破碎的声音从我紧贴着她颈窝的嘴唇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般巨大的庆幸,“你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