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号,夏禾小,请到3号诊室就诊。”
“43号,夏禾小,请到3号诊室就诊。”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第二遍时我才猛的回过神,刚刚还陶醉在和夏禾小之间那股不是太对劲但是很温暖的氛围里。
说实话,我很想用“暧昧”两个字来形容刚才两人之间的微妙状态,但今天夏禾小处在病患状态。
人在生病的时候,尤其是体温不正常的状态下,情绪是会出现变化的。
因为发烧会加快身体的代谢,比平时更容易产生亢奋或者低落的情绪。
我如果把照顾病患的环节视作“暧昧”,那实在是有点太乘人之危了。
她真心拿我当朋友,我却在她生病的时候冒粉色泡泡?你还是不是人啊!
“叫到我们了,走吧走吧。”我迅速消化掉眼里的那点酸涩,然后喊停在心里疯狂乱撞的那头小鹿。
接下来登场的是理智重回高地的专业病患陪护。
刚准备起身,视线扫到她膝盖上几乎没动的食物——关东煮的汤还冒着热气,三明治连袋子都没撕开。
完了,前面自己太矫情,人光顾着安慰我了。
“你赶紧先吃两口东西!”这下我是真急了,本来就受凉了半天,结果肚子里一点热量没摄入,光靠那点暖风能干啥啊。
“汤汤水水的一会吃,你先整两口正经碳水垫垫。”我火速收拾起东西,顺手撕开包装袋,恨不得把三明治直接塞她嘴里。
在我刚刚起身的瞬间,
“咕……”
一个极其尴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我自己的肚子里发了出来。
...原来我自己也没吃饭来着。
空气安静了一秒,
夏禾小脸上原本还保持着温柔笑意,在听到我肚子里呻吟的那一刻瞬间收了回去。
她微微眯起眼,目光扫过我僵住的嘴角,又顺着往下停留在了发声部位,那眼神有点像她班主任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我时,那种充满肃杀的审判感。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戳向我的额头,用力的点了几下。
“你!”她一字一顿,语气变回了熟悉的“社长式”威严,“你有胃病需要我提醒你吗?自己不吃饭,先催我这个胃没问题的?”
被她戳着额头教训,刚才那点暧昧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我摸着被她戳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凉意,脸上火辣辣的。
什么晚饭啊,知道你人丢了,我就差把自己的胃翻出来找了,看是不是哪天社团课把你吞下去忘了。
“真给忘了...我又不是故意不吃的...”我支支吾吾,有点委屈,眼神飘来飘去不敢看她。
她咬了一口快要凉掉的三明治,把另一个递给我,
我一只手接过赶紧转移话题,“走了走了,咱先进去看医生,不能占用急诊的宝贵时间。”我顺手拎起装着食物和杂物的袋子,腾出另一只手抓着她胳膊,像生怕她站不起来似的,“走吧,3号诊室。”
...
诊室里亮着明晃晃的白炽灯,穿着白大褂的是一位看起来非常严肃的中年男医生,操着一口有点亲切南方口音。
“夏禾小?”医生核对了一下挂号单,示意我们坐下,“哪里不舒服?”
夏禾小坐下,条理清晰地陈述:“医生您好,今天下午被意外反锁在一间器材室,里面有个漏水的消防喷淋头,身上衣服基本湿透了,淋湿的状态大概有两个多小时。”
“出来之后先是觉得冷,随后又感觉有点热,可能有点发烧症状,头有点晕,还稍微有点疼,没量过体温不知道具体多少度。”她语气平静,就好像那可怕的两个小时真的仅仅只是个“意外”。
我安静的听着,尽量让自己的思绪不去发散。
医生一边听,一边在电脑上记录,不时点头。“嗯,这种季节在湿冷环境长时间暴露,况且器材室哎,我估计哦卫生环境是不过关的,很可能失温和诱发上呼吸道感染之类的。”他拿起额温枪,“来,测个体温先。”
“嘀”一声,额温枪显示:38.3℃。
“温度倒是不算高哦。”医生放下额温枪,“除了冷、头晕、头痛,还有其他不舒服吗?喉咙痛?咳嗽?流鼻涕?恶心呕吐?”
夏禾小想了想,:“没有,咳嗽也没有,但是有一点鼻涕。”
说到咳嗽的时候,她还转过来瞟我一眼。
医生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肺,看了看她的喉咙。“心肺估计还好,喉咙有点轻微充血,现在主要是受凉后的应激反应和低烧。”医生做出初步判断,
“保险起见,我建议是做个血常规看看有没有炎症,然后治疗方案的话,输点液嘛防止脱水,估计烧下的也快一点,要是不想输液嘛我给你开点药,回家休息几天也一样的,主要看你个人。”
我转头看向夏禾小,她那么要强,估计不会选择输液。可她现在带着烧状态明显不对,家里又没有人,她按现在这个状况回家洗个澡我都担心会出意外。
最好还是输个液吧,但这种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
夏禾小也转头看了看我,随后竟然意外的选择了输液。
“输液吧,我也想烧下的快一点。”
“好。”医生开始开单子,抬头看了看我们俩明显的学生模样,“你们...监护人呢?没一起来吗?输液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
我和夏禾小又对视了一眼,把这茬忘了,这下可摊上问题了。
“医生,”我赶紧解释,“她家长今天都不在宁澜。我是她...朋友。”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眼前这个中年医生一看就属于“铁面无私”类型的。
“我外婆常年生病,我陪护经验很足,我会全程陪着她,负责照顾她,所有注意事项我都会记下来!监护人签字…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或者我们打个电话授意一下?”我语气急切但尽量保持条理清晰且态度诚恳。
医生看了看安静坐在问诊椅上的夏禾小,她脸色不是太好,还戴着那顶有点可爱的兔子帽,随后又看了看我。
这个一看就很难搞中年医生转了两圈手里的笔,叹了口气,似乎也理解年轻人的不易。
“晓得晓得,情况特殊,看你们自己也挺懂事的。”医生点点头,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谢谢医生,真的谢谢。”我赶紧道谢,得亏医生愿意通融。
进了医院这一通折腾下来又是将近一个小时过去,虽然理解医院的规定是为了更好服务病患,但很多时候还是想吐槽,就算是急诊也还是不够急啊...
“血常规先去验,结果出来拿给我看,等一下不用等叫号直接进来就行,输液单我先开好,你们一会去输液大厅。不过呢...”他顿了一下,眼神又开始来回扫视。
又怎么了...他不能反悔吧,刚刚说打电话授意其实是我纯扯出来糊弄大夫的,我压根不知道夏禾小家里是什么情况,
万一是类似我这种家庭情况的,那还打毛线的电话...呸呸呸,我说什么呢。
“现在秋冬交替,输液大厅里感冒发烧的病人很多,你们这个年纪啦,实际上儿科也是可以挂的,等会儿做完皮试,让护士带你们去儿童输液区好了,那边人环境相对好一些,交叉感染的风险比较低。”
...
你看看你叶贺州,人家医生不仅愿意通融,还在设身处地的替病患着想,你一天天又抱着恶意揣测别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真该扎两针。
不过儿童输液区?我和夏禾小都愣了一下,原来十五六岁还可以挂儿科的吗?
“谢谢医生!真的太谢谢了!”我连忙道谢。
“谢谢医生。”夏禾小也轻声说。
医生把开好的血常规申请单和输液单递给我,又叮嘱了几句多喝温开水、注意休息。
我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把医生的每一句嘱咐都录了下来,平时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其实夏禾小的症状比较简单,不需要记得那么详细,但以前陪着外婆的时候...我养成习惯了。
走出诊室,我长舒一口气,晃了晃手里的单子:“你先把三明治吃的,然后咱去抽血,那个豆浆估计快凉了你别喝了,等会儿我去给你打热水!”我又开始了老妈子模式,但这次,语气里没了愧疚,多了几分安心。
我要好好的回应她的心意才行啊!
“凉一点有什么关系啊,我要喝...”
我掂了掂两杯豆浆,努力尝试找出那杯更热一点点的,最后被她用蛮力强行夺走了其中一杯。
夏禾小今天真的乖顺的过了头,她喝豆浆的动作竟然是用双手捧着小纸杯小口小口的啜饮,头顶的兔耳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我的天,
好可爱,
好想养一只...
血常规窗口。
夏禾小坐在采血凳上,刚才在诊室的冷静自持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盯着护士手里那根细长的采血针,身体微微后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
“那个...”她声音有点发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毯子边缘,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我,又迅速移开,“叶贺舟...”
“唔?”我嘴里塞着三明治正低头看手机确认血常规流程,虽然熟门熟路了,但是多看几眼总归没错。
“...你站的离我近一点。”她声音更小了。
我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她。
只见她伸出手,朝我连比了好几下“快来快来”的手势。
“我…有点怕这个。”她眼睛盯着护士准备绑压脉带的手,坦白得让我有点意外,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夏社长,弱点在这里。
心里那点被她依赖的暖意瞬间压过了想调侃的念头,我快步走近,把自己的手也放在了采血窗口的边上,虽然不能伸进去,但是能确保她看的很清楚。
“怕什么?”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手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你就自顾自放松,别去看,想象是在扎我的。” 要说扯淡分散注意力这一块我是专业的,“这点血我替你出了,看看血常规能不能验出我最近复习备考的用功程度。”
夏禾小被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得嘴角抽了抽,紧张感似乎消退了一点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小臂。“……闭嘴吧你。”
突然的身体接触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冷静啊叶贺州冷静,人家是病患,你是来陪护,紧张抓一下手怎么了?怎么老有莫名其妙的心思冒出来呢?
“嘶。”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她还是吸了口冷气,手指猛地用力抓了一把。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护士动作麻利,我赶紧继续分散她注意力,“乖乖打针的小孩有奖励,想不想知道上次上次万圣节蛋糕店的新品是什么口味的?”
拔出针头,她一只手按着棉花球,只能腾出腿来踹我,“你真当我挂的是儿科呢?”
嘴上这么说,我看明明就被哄的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