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魏泽那个混账四眼滚出来！”
高二二班的后门在我脚下发出一声闷响，猛地弹开。
我探头进去，眼神里是不带掩饰的戾气，扫过陌生的教室，后排空了个座，椅子规规矩矩地塞在课桌底下。
在确认没有魏泽那张扑克脸之后，我不屑的嗤了一声。
切，魏泽这缩头乌龟，学程子昂躲起来了？
“现在高一的都这么拽？找学长开门用踹的？”
后排一个剃着板寸的男生拉开椅子，“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旁边几个高个子也像得到了信号，纷纷起身，目光不善地朝后门聚拢过来。
我眯着眼睛，视线在他们几个脸上梭巡了一圈，心里那点火气烧得更旺了，但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想找我动手？”我抬了抬下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排那个四眼后面吧，我现在准备当好学生。”
“噗嗤——”不知道谁先没憋住，接着后排响起一片带着嘲弄的哄笑。
刚才开口的板寸男像是被我的态度激怒了，黑着脸直直朝我走过来，眼看就要正面撞上。
“哎行了，真动起手来你们讨不到便宜的，装啥呢一个两个。”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声音来源是后排角落，一个把椅子翘得只剩两条腿撑着，脸上盖着本必修三的大高个。
刚刚没看清脸，只不过教材封面下，隐约能看到一缕嚣张的……黄毛？
怎么有点眼熟呢。
那本必修被他一把掀开，露出一张带着点没睡醒、但轮廓硬朗的脸。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是我，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叶学弟，真是你，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他站起身，身高优势明显，轻松挤开挡在我前面的板寸男几个，一条胳膊大大咧咧地就揽上了我的肩膀，力道还不小。
“你来二班不先找我，怎么找那个破学生会长啊？”他嗓门洪亮，摆了摆手，刚刚态度强硬的几个高个立马识趣的坐了回去。
随即又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对了，你跟我妹相处的咋样了？”
是陈枫，沈安冉那个黄毛妹控哥哥。我还真不知道他在二班，我印象里高二的二班成绩算挺好的，他跟那几个高个怎么会在这，难道是因为体育特长？
得，我的形象在论坛都传到第几个版本了，他还误会着我跟他妹有点啥呢。
真有点啥你又不乐意，上次他那格斗强度给我上的，差点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了。
我肩膀被他箍得有点紧，挣了挣没挣开，只能无奈地撇开头。“陈学长，有些误会，我想让魏泽亲自跟我解释解释。”我目光扫向那个空位，意思很明显。
“那个四眼？”陈枫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挑了挑眉，“哦，他啊，今天难得迟到了，不知道咋回事，等他啥时候来了，我让他找你。”他语气轻松，看来压根不知道学校里的大小风波。
妈的。魏泽你个一米九的傻大个，敢做不敢当是吧？玩阴的算计欺负女生的时候胆子不是挺肥吗？我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火气。
“行，我知道了。”我点点头，目光扫过那几个坐回原位的高个，他们也同样在打量我，只不过这会眼神变成了好奇，“麻烦陈学长替我转告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躲哪去都没用。”
说完，我扒拉开陈枫那条沉甸甸的胳膊，转身就走。
经过高二一班门口时，一个极其碍眼的身影，像算准了时间似的，从前门探了出来。
江蓠。
夏禾小遭遇的事，我刻意沉住气了没问她，但不代表我会就这么跟她算了。
她斜倚着门框，脸上挂着那种她一贯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笑容，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叶学弟回了社团之后，算是彻底把学姐忘咯～”
本来没找到魏泽就烦，刚刚被陈枫哄下去的那点火气转眼又窜了上来。
一个会长一个副会长，狼狈为奸。
我停下脚步，猛地转头瞪向她，“少跟我放这些屁！”我声音压着，第一次对她丝毫不留情面，“你要是看不惯我，尽管来报复就是。”
“夏禾小她哪里得罪过你？同样是女生，以前还是同一个部门的，你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折磨她？”
江蓠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你在说什么？”那无辜的表情，叫人猜不透是真是假。
“你继续装模作样！”我往前逼近一步，几乎和她面对面，声音压得更低，“魏泽敢弄出那些手段，他跟谁走得近你心里清楚，我不信你这个会长清清白白。”
江蓠挑了挑眉，非但没退，反而微微仰起脸迎上我的视线。
她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玩味的弧度：“我可没说过自己清白，我们是同伙嘛。”她顿了顿，眼神却收敛起几分，“但我可没对夏禾小做什么，”她咂了咂嘴，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毕竟你那么宝贝她…我在这种节点对她下手，我的叶学弟不得恨死我呀～”
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暧昧不明的意味。
又开始了，这坏女人。
真不知道调戏我对她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二班门口，陈枫和那几个高个的脑袋齐刷刷地探了出来，本来该补觉的几个傻大个这会也都不困了，脸上写满了“有瓜速来”的兴奋。
我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血气上涌，谁以后娶了她估计不到三十就得被气进医院。
刚准备要开口说点难听的——
“叶贺舟，你怎么跑来高二这来了？”
一道闷闷的、带着点清冷质感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这声音...我循声回头望去。
是夏禾小！她怎么上来了？
她今天戴着个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平时披散的长发也扎成了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她怀里抱着一个套了两层的、看不清内容的袋子，脚步停在楼梯口。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面前的江蓠，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漂亮眼睛眨了眨，没露出什么情绪波动。
然后，在二班门口那群“吃瓜群众”和陈枫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她径直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江蓠的存在。
“别跟她说话了。”她走到我身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然后像是带着点刻意似的——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不小，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不是…这什么情况？这可是早读刚下的走廊啊，我脑子有点懵。
前两天在医院被田老师抓了个现行，她非但没避嫌，怎么还越来越大胆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俩身份敏感，准备坐实早恋罪名？
“看来夏学妹对我意见不小啊，”江蓠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拉扯，脸上的笑容带上了点挑衅，“还在记恨我跟叶学弟出去约会？”
我刚要甩开夏禾小的手回怼江蓠，没想到夏禾小却猛地收紧了手指，抢先一步开口。
她都没正眼看江蓠，目光竟落在我被拽住的手腕上，“他乐意站在谁哪边，”她顿了顿，伸手理了下额前的刘海，语气变得愈发笃定，“我比你清楚。”
话音落下，她不给任何人回应的机会，拽着我就往楼下走。我差点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只能被动地跟着她的脚步，在二班门口一片目瞪口呆和江蓠饶有兴味的注视下，被她拉着走下了楼。
楼梯间里光线有点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亮着，我真的很想吐槽，怎么又是楼梯间。
夏禾小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腕，刚刚那力道使的，我感觉腕骨都有点隐隐作痛。
她没提江蓠的事，只是伸手把那个两层套着的纸袋子递了过来。
“给。”她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听不出情绪。
“啥呀？”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那天的睡衣和毛巾，谢谢，还给你。”
还给我？！钢铁直女！宇宙级钢铁直女！我送你的小熊睡衣，你穿都穿过了，居然还要还给我？！
等会…睡衣？睡衣算不算贴身衣物啊...
毕竟是睡觉穿的，衣服上面…会不会还残留着…夏禾小身上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感觉脸颊有点发烫，愣是没敢伸手去接。
我这狗脑子又寻思什么去了...
大概是我的沉默和僵硬太过明显，她等了几秒，终于抬头看我，她今天的口罩拉得很高，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见我依旧僵持着，她眨了眨眼，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语气相当认真：“我都洗干净了的。”
切～谁让你洗了！我内心疯狂吐槽。
“你不是说不嫌弃我送的东西嘛，”我抱着胳膊，故意板起脸，“为什么要还给我？” 刚刚被拉手心里那点小窃喜被她这直女的操作毁得一干二净。
“啊？”夏禾小明显愣了一下，抓着袋子的手悬在半空，有点不知所措，“你…你没说是送给我的呀。”她语气里透着一丝无辜的尴尬。
你情商那么高，每次都知道给我台阶下，怎么这种事情这么迟钝啊？
我差点被她气笑：“我选的女款，不是为了送给你，难道是我有女装癖吗？”
她那双大眼睛扑闪了两下，似乎在消化我的话，然后，一个让我瞬间头皮发麻的问题从口罩下闷闷地飘了出来：
“你不是说……还有个表妹吗？”
艹
这不是我糊弄田老师的时候说的吗？她当时难道没睡着？装睡揩我油？好你个心机girl，什么时候听到的？！
“我……妹？”我感觉舌头都有点打结，脸上更烫了，“谁，谁跟你说的？”
“我那天迷迷糊糊听到的，”夏禾小微微侧过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看我的眼睛，“你说什么…大晚上陪表妹去过医院。”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点，大概是想起了那天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事，耳朵尖又附上了一层薄红。
哎，还行，没听全。
毕竟她就是我嘴里的那个表妹。
我清了清嗓子：“咳，那个……我没表妹。”我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袋子上，语气尽量显得自然，“和兔子帽一样，都是送给你的。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夏禾小抱着袋子，呆愣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
看着她这副懵懵的样子，我恶趣味又上来了。我故意叹了口气，伸出手，作势要去接那个袋子，语气带着点欠揍的调侃：“你如果执意要还给我也行～”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拖长了语调，“不过你穿都穿过了，算是贴身衣物，你就不怕我对这衣服做点什么奇怪的事？”
“什……什么奇怪的事？！”夏禾小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受惊的猫咪，抱着袋子的手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一脸坏笑，“反正是女款的我也穿不了，不过面料我挺喜欢，干脆天天抱着睡觉好了。”
“不...不行！”一声短促又带着羞恼的低喝响起，同时，我感觉右脚脚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低头一看，一个清晰小巧的鞋印正正印在我崭新的白球鞋上！
肇事者夏禾小同学，已经抱着那个差点引发“青春期少男往事”的睡衣袋子，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只留下一句飞快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话：
“我…我不还给你了！…下次会给你回礼的！”
脚步声咚咚咚地迅速远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楼梯间，感受久违被踩的触感。
说起来她还真是有段时间没踩我了，这脚感竟然还有点亲切。
我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至于回礼？
夏禾小，你踩我这一脚，算不算已经回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