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便越浓，我们离哥布林巢穴的腹心也越来越近了。
就是因为要深入洞穴，一直忍受着这股恶心的气息，所以我才讨厌做跟哥布林沾边的悬赏啊。
要yue出来了。
我的心情也开始烦躁起来。
“前辈...还没有到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身后的魔法少女显然已经快要到忍受的极限了。
“清心药水，可以帮助你解除异常状态，喝下去会舒服一些。”
我召唤出两瓶魔法药水，递了一瓶过去，将另一瓶一饮而尽。
喝过之后那股腥臭味立马淡化了一些...希望不是心理作用吧。
前面的岔路口有亮光，那里应该就是这群哥布林的巢穴核心。
“小心一点，里面可能会有头目级的魔物。”
哥布林是群居性魔物，它们往往会拥戴一名头目级的哥布林为部落首领，这名头目级，要么是身强力壮的【巨魔】，要么便是能使用低阶魔法的【萨满】，与那些可以当成路边一条一脚踢死的普通哥布林不同，它们可没那么好对付。
“好，好的。”
【朝露】攥紧了手中的魔杖，她又紧张了起来。
“你就待在岔路口，保护好自己，你知道怎么战斗的吧。”
我再度召唤出【北斗第七隐星】，我打算只身闯入哥布林巢穴的腹心。
让【朝露】保护好自己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我。
“前辈一个人没问题吗？我也想帮上忙。”
我怎么会有问题呢？我太熟悉这群魔物了。毕竟在成为魔法少女之前，我就一直在和魔物打交道啊。
“没问题，朝露要是可以守护好我的后背，那就帮大忙了。”
以防万一，我召唤出【夜鸠】留给我的，价值不菲的魔道具——传送锚点，在【朝露】的身旁下锚，如果她这边真的无法应对，我也可以第一时间传送过来帮忙。
“记住，一定要时刻注意你的宝石——当颜色暗淡下来，就说明你仪装状态的持续时间就要结束了，一旦时间结束，记得立马再次变身。”
嘱咐完【朝露】，我提着剑走入了腹心。
没让她进来是对的。
无论是但丁《神曲》中描绘的死后之地还是浮世绘里的幽冥界，恐怕都丝毫不及眼前的景象。
直冲灵魂的气味让人瞬间反胃。我不忍再看四周，只好强迫着自己紧盯着眼前的亮光。
这帮出生。
继续往前，少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出现在我的耳朵里，那种惨嚎仿佛撕裂了喉咙，也撕裂了灵魂。
【参宿四之泪】，发动。
快点结束这场惨剧吧。
我直接祭出了我最强的杀招。
莹白的圣剑染上了宛如恒星爆裂的深红，我在瞬间便冲入了面前的洞窟，我挥剑，剑上裹挟着猎户座红超巨星【参宿四】爆裂的威能，将挡在我面前的任何障碍全部扫清。炽烈的火光从洞窟中迸发而出，而在火焰深处，一柄断刃刺入了我的胸口。
剜心的剧痛在一瞬间夺去了我的思考。
拟态仪装也没能挡下这一击吗...我低头望去，断刃上紫色的魔法纹路在闪耀着光。
是魔道具...刺我这一刀的，是魔法少女。
或者说是曾经的魔法少女。我认出了这柄残刃，它的主人，是茶会上消失的第七位魔法少女。
胸口的粉色心形宝石迅速地暗淡下来，我咬着牙忍住剧痛，猛地向前冲去。就在断刃离开我身体的一刹那，拟态仪装在瞬间化作光点粉碎了。
我又变成了那个高中生。
啧。
“变身！”
我想要再次变身，宝石却没有回应我。
拟态仪装一型三号完全损毁了，距离再生还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我要凭我这副身体来对付一个前魔法少女吗。
开什么玩笑。
不过也幸好只是仪装损毁，不然就凭刚才的那一刀，我大概已经死掉了吧。
眼前的少女和我的年纪大概相仿。她的身上穿着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睡衣的破布。她的身上伤痕密布：割裂伤、红肿与烫疤，还有被尖锐指甲刻印的血痕。
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不，更像是提线木偶。
她就是消失的第七位魔法少女吗。
她大概是在这里战败了，然后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我不敢想象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的灵魂大概已然失色，徒留下惨淡的灰白。如今的她已经变成了被哥布林操控的提线木偶——所以她才会在我发动【参宿四之泪】时将那柄断刃刺进我的心口。
而在她的背后，那个面容可憎的矮小萨满阴笑着从阴影中走出。
它好像在嗤笑着我，一个没法变身的魔法少女，又能拿它怎么样呢？恐怕在它眼里，我已经成为了它壮大族群的温床吧。
想把我也变成那副模样吗。
“你开什么玩笑啊。”
我低低地吼着，深埋在心底的另一个灵魂在悸动着。
就算是没办法变身，成为魔法少女而带来的身体的强化却是实打实的，我可不会束手就擒的。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机会翻盘呢？
我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名女性遗体旁的【琼玖】步枪。那支步枪...是魔物应对领导小组下属的行动队的武器吧，也就是说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里，并且派出了人员进行调查...只不过死在了这里。
那支步枪以哥布林的智力大概想象不到是做什么用的吧。
在少女向我再度冲来的瞬间，我闪身躲开了那一刀。
我的西装外套沾上了血迹，看来是不能要了。我将计就计脱下外套，在下一刀斩来的瞬间罩在了少女的脸上。趁着她挑开西装的空档，我已然抓住了那支步枪。
拉动拉机柄，熟悉的手感和重量让我有些怀念。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得依靠你啊，老伙计。”
我向哥布林萨满开了枪。
它毫无防备地被我打爆了脑袋，同一时刻，少女再度冲到了我的身前。
来不及躲开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吗。
我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一刀却并没有挥下，少女像是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摔倒在我的面前，我这才注意到，她手脚的骨骼居然全部折断了。
是那个萨满在用魔力操控着她的身体，她还活着，忍受着骨骼断裂和眼睛失明的剧烈疼痛。
“你是...小九吧。”
她的声音如蝴蝶振翅般细小。
“前辈...”
我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躺在我的怀里，这样可以稍微舒服一些。
“现在应该叫你小八了吧...真不愧是你。”
她的声带似乎撕裂了，每说一句话，鲜血便从她的嘴角渗出。
“前辈...你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出去。”
我想要抱起她，她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吧，你今天变不了身了，没办法再用魔法药水了吧。”她的独眼闪烁着晶莹的光，那是泪花，“况且，我也受够了...小九，帮帮我吧。”
她的目光望向了我撇开的步枪。
“那种事情...”
我还是想要抱起她，可她再次拒绝了。
我咬住了牙，指甲深深地没入了掌心。
对着伙伴开枪这种事情...
“帮帮我，求你了，小九。”
她近乎哀求地抓起了枪管，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因为强行抬起骨折的手臂，她的两鬓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失去四肢和眼睛的疼痛让她的肉体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而悲惨的遭遇则将她的灵魂彻底碾碎。
我握住了步枪。
“谢谢你，小九。”
“前辈...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我的声音在颤抖，眼眶酸酸的，泪水止不住地在脸颊溢成了溪流。
“别哭呀，小九。外面的那个魔法少女...是新人吧，是小九负责教导的吧。”
“前辈...”
“我们最小的妹妹也成了前辈了...真好呀。”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手指搭上了扳机。
“不要把我的死告诉可爱的后辈...对于她来说，这种事还太遥远，犯不着让她来为我悲伤。她应该还觉得成为魔法少女是一件有趣而神圣的事业，值得她倾注所有的心血与热情...别让她对魔法少女失望。”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终于安详地闭上了眼。
“这样就好。谢谢你，小九。”
“嗯...”
枪响了，我沉默地扔下枪，捡起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魔法钱包到账5478积分。”
我掏出手机，点开了【魔法少女】APP，这些积分刚好够买一件新的拟态仪装...我可不想以这副模样走出去。
拟态仪装一型九号...懒得挑了，就这件吧，反正都不丑。
“变身。”
我再度华丽丽地变身。
洞窟之外，【朝雾】正抱着魔杖等着我。
“前辈好厉害...一个人就完成了悬赏。可足足有5478积分呢。”
“嗯...这些积分你好好使用吧。”
一定要忍住，不要在她的面前哭出来...不然，她会起疑的。
我像什么也没经历一样微笑着。
“我们走吧。”
我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欸？没有受害者什么的吗？我先前好像听到了有什么声音来着。”
“是哥布林啦，这里是它们的巢穴。不如说我们把它们消灭了才是维护了城市的安宁呢。”
“魔法少女真是厉害呢！我也要加油，早日成为和前辈一样厉害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是一件有趣而神圣的事业，值得她倾注所有的心血与热情，别让她对魔法少女失望...吗？
走出洞窟，山风吹拂过我的脸颊，为我发烫的心脏稍稍降了些温度。
可是前辈，我从来没把魔法少女当成过一件有趣而神圣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战争，随时都会有流血和牺牲...只是我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今天辛苦了，回家吧。”
我想着还沉浸在加油与努力中的【朝雾】说道。
回家，然后睡一觉，醒来又会是个清冷而晴朗的早上。太阳会照常升起，城市会继续安宁热闹下去，魔法少女也会活跃在舞台上，一切还会如往常一样。那些该被遗忘的，不为人知的，就让她继续不为人知下去吧。
这样对谁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