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晚比。”【朝露】的肩胛与我紧紧相贴,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颤抖。面对眼前如潮水般汹涌的鼠鼠大军,换谁来都会紧张的吧。
“别紧张,一群老鼠罢了。”
我轻声安抚着她,手却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圣剑。
我们被包围了,退无可退。
“魔法少女。”
为首的鼠王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它在说话?
原来魔物也会说话?他什么意思?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鼠王手中的骨剑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这又是什么意思?好像是某种暗号。
“你是谁。”
我举起剑,剑尖直指鼠王的眉心。
“78...787878。”
什么意思?
“巴别塔,22号审讯室,蓝区实验室。”
它的声音宛如沉钟。
我的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剧烈地疼痛着,霎时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你是谁...”
我无力地跪了下去,【朝露】瞥见我的异样,那双稚嫩的肩膀撑起了我软掉的身子。
“我是,78号,好久不见,69号。”
鼠王的声音像锈蚀的刀片刮擦着我的耳膜。我死死抓住【朝露】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肤。那些该死的记忆碎片又来了——惨白的无影灯、手术台金属的寒意、防护服面罩后模糊的人影,他们胸口的生化标志在记忆里泛着幽蓝的光。
“69号实验体.....脑机链接不稳定......加大镇静剂剂量......”脑海中电子音断断续续地切割我的神经。
“晚比!看着我!”【朝露】的声音刺破迷雾。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正在打颤,小高跟在地面上不知所措地踩来踩去。操场上密密麻麻的老鼠人正弓起脊背,獠牙上滴落的黏液腐蚀着塑胶跑道。
“巴别塔...”
我拼命地与脑海里的声音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无数的记忆片段像蝴蝶一般在我荒芜的心间飞舞,逐渐拼凑起少女斑斓残缺的身体。
少女的心脏是空洞的。
“早安,我逃跑的新娘。”
撕裂时空的暗紫色缝隙中走出的男人是阿瓦利提亚,那个令我饱尝了初次战败的屈辱的大罪司教。
啧。
我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件密室里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再度降临在了我的身上,那根该死的项圈不知何时又紧紧地圈在了我的脖子上!
“晚比...”
【朝露】惊恐地指向了我的脖子,我惨然一笑,转头望向了阿瓦利提亚。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新娘子睡着的时候,在她身上种下了我的印痕罢了。”
他打了个响指,我只觉得小腹一阵灼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火焰炙在了我的皮肤之上。
“你!”
着了他的道了。
“我说,你是不是对大罪司教的权能有什么误解。”
他朝着我缓步而来,法球在【朝露】的魔杖尖端凝结,却在他轻轻挥挥手以后烟消云散。
“早早,快逃...”
我想要挥剑,手却如被无形的绳索牢牢固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我是【贪婪】的大罪司教,凡是我打上烙印的东西,便都是我的所有物,我可以尽情地操控。”
他又打了个响指,我的膝盖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圣剑化作光点消散,我像是恭顺的奴仆一般跪在了他的身前。
“那边的魔法少女,我给你一个逃命的机会。”
坚硬的皮鞋后跟碾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极力地忍受住疼痛,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副模样丢死人了。
大家一定都看着吧,魔法少女跪在了魔物的面前。
好想就这么死掉。
“我是不会逃跑的。”
【朝露】的声音冰冷。吕早早,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他的对手啊,快逃,这样的话还能捡回一条命。
我想要呐喊,却无法发出声音。
“竟敢对我最重要的人做这种事情。”
【朝露】胸前的心形宝石此刻光芒大盛,她的仪装在阳光下闪耀着,无数的紫罗兰在她的身上绽放,化作华美的饰品点缀着仪装——仪装在进化,或者说升级。
“满开。”
【朝露】的眼睛忽然闭上,再度睁开之时,深紫色的魔法阵在她的眼瞳中闪烁。
阿瓦利提亚的皮鞋依旧碾着我的指骨,但此刻的疼痛已变得模糊。我的视线被【朝露】周身迸发的紫色光焰灼得生疼,她的长发在魔力风暴中狂舞,裙装上的紫罗兰刺绣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片花瓣都化作燃烧的星屑。
“满开?”大罪司教终于收起了戏谑的神情,“你这家伙竟然能做到这份上。”
话音未落,紫水晶般的魔力洪流已贯穿天地。
【朝露】的魔杖化作一柄缠绕荆棘的权杖,杖尖直指苍穹。她脚下的塑胶跑道在高温中熔化成粘稠的沥青,鼠群发出尖锐的哀嚎,化作灰烬的轨迹在她身后拖曳出蜿蜒星河。
我咬住了唇。
【满开】...早早,你为什么要这么随便地就使用【满开】。
你不知道【满开】的代价吗?
你会永远失去你生命中的某个部分的啊!
“把晚比...还给我!”
权杖挥落的瞬间,十二道紫色光柱从天而降。阿瓦利提亚急速后撤,原先站立的位置被轰出深不见底的坑洞。
我脖颈上的项圈应声碎裂,烙印在小腹的咒纹也失去了温度。
我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上,【朝露】扶起了我,她的怀抱温暖。
“笨蛋...你知不知道【满开】——”
话来不及说完,却只见【朝露】满脸疑惑地望着我。
紧接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我的瞳孔霎时放大。
她失去了右耳的听力,那是她初次【满开】的代价。
“早早...”
我再度召唤出圣剑,发了疯似的扑向阿瓦利提亚,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真是心急的小猫咪。”
无数的触手向我袭来,我挥剑荡开,躲不掉的就硬生生地接住,哪怕裙子会被划破,哪怕肩膀会被贯穿,我也要拼尽全力突破到他的内围!
【满开】。
我在心底默念。
胸口的心形宝石绽放出恒星爆裂一般的粉色闪光,无数的樱花在我的身旁飘落,像是保护壳一般覆盖在了我的身上。拼上我生命中的某一部分,阿瓦利提亚,我也要将你斩落在这里!
樱粉色的光焰在操场上空炸开,樱花如星屑般飞舞交织成破碎的天幕。我的剑锋撞上阿瓦利提亚的触手时,爆鸣声让整座教学楼都在震颤。
“满开...”大罪司教的瞳孔缩成针尖,“你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
我的右眼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视线中的世界被割裂成两半。左眼看见阿瓦利提亚狞笑的脸,右眼却望见巴别塔顶的玻璃穹顶——那里有无数培养舱漂浮,每个舱体都沉睡着面无血色的少女。
记忆的锁链在脑内轰然断裂。
“69号实验体,神经同步率92%,准备进行人格覆盖。”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我仿佛又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些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举起电锯,链轮转动的噪音盖过惨叫。
“晚比!你的宝石——”
吕早早的尖叫将我从深埋的记忆中拽回。低头望去,胸口的粉色心形宝石正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每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光尘。这就是满开的代价,用灵魂的破损换取超越极限的力量。
阿瓦利提亚的表情终于凝重起来。他撕开西装,胸膛浮现出暗红色的衔尾蛇图腾。鼠王突然发出痛苦的嚎叫,它的身体像融化的蜡像般坍缩,最终化作血水渗入大罪司教的皮肤。
可是他想要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燃烧着星爆之火的【北斗第七隐星】刺入了他的胸膛,我正一点一点地将他推入幽紫色的时空裂隙。
“即使这样你还是杀不了我的,魔法少女。”
阿瓦利提亚在嘶吼,像是一只垂死的野兽。
“【满开】会将你的灵魂吞噬的一干二净!”
可那又如何呢?就算是杀不掉你,我也要在你身上撕下两块血肉来!
我的视野被染成樱粉色,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脏正在玻璃化——这是【满开】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拟态仪装化作流动的光茧包裹全身,每一片樱花都似乎在吸食我的记忆:第一次在镜前笨拙系蝴蝶结的午后,吕早早塞给我的草莓味pocky,夜鸠为我吹头发时指尖的温度......
为了维持这么长时间的【满开】,我付出的代价是灵魂吗?
我听见灵魂深处少年的轻语。
“死亡并不光荣,但胜利总要代价。”
我望见那个穿着安全局制服的少年在樱花中破碎。
这样啊,原来代价是这个啊。
樱花风暴将鼠群绞成齑粉。阿瓦利提亚留在裂隙以外的半边身体在光焰中碳化,他狞笑着,而我也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降临前,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唇上。
不知是谁的血,尝起来像樱花味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