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此刻我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呢?
应该做些什么的吧,就像星姐和早早那样勇敢地迎上去...
亦或者如星姐说的那般,遵从安全局干员的引导,和一个普通市民一般紧急疏散...
可是我...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这样的我...真的还有勇气再度握住剑吗?
这种感觉...最讨厌了。
我的身体无力地滑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被冲击波搅得支离破碎的店面里满是飞扬的尘土,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里无声沉浮。费伊古他沉默地站在几步之外,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没有催促,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守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喉咙里还残留着星冰乐甜腻又粗糙的余味,胃里却一片冰凉。
胃里那点冰凉的咖啡瞬间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我猛地捂住嘴,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江晚!”费伊古吓了一跳,想上前扶我。
我抬起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身体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痉挛着。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我明白的,不是咖啡的问题,是恐惧,我在害怕。
害怕失去挚友与亲密的前辈,害怕死在这里,害怕再度变身,穿上仪装,然后与这片刻的普通日常再一次失之交臂....
我...真是个可恶的胆小鬼。
“危险!”
炽烈的火光在我面前爆开,我只听到一声撕裂喉咙般的呐喊,紧接着便是炫目的、紫罗兰色的魔法闪光,无数的紫藤萝花在我面前盛放,筑成一堵坚硬的墙,是早早救了我。
完璧的胆小鬼在墙后怯懦地躲藏,残缺的勇者在墙前拼死奋战...
早早...
我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铁链捆缚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睁睁看着那道紫罗兰色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入窗外那片被火光撕裂的、宛如炼狱的战场。那道紫光,每一次明灭都像带着倒钩的重锤,狂暴得不正常,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早早...”这念头像是切开黄油的滚烫刀刃,瞬间撕开了我强行构筑的麻木外壳。
眼前闪过她躺在病床上,一遍遍对着镜子练习口型时通红的眼眶;闪过她左耳上那枚冰冷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助听器;更闪过楼梯口,她独自离去时,被阳光拉得无限长、无限孤单的背影。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每一次试图吞咽都带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口那块早已碎裂的空洞,传来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幻痛。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校服衬衫,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激得我一阵剧烈颤抖。
“江晚!”费伊古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由远及近,“愣着做什么!走啊!”他伸出手想拽我,指尖快要触碰到我手臂时,却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你...在哭吗?”
我在哭吗?我感觉不到了。那股撕裂胸腔般地疼痛让我连哭泣都感受不到了吗...
窗外的紫光骤然暴涨,随即被一股更炽烈灼热的火焰压制下去,滔天的火焰如海啸一般瞬间吞噬了大半的紫藤萝花,紧接着,一声沉闷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巨响轰然炸开。
那是【夜莺】的全力一击。可即使是这样,那地狱燃烧的火焰却并没有被压倒。
即使是早早和星姐的合力...也无法撼动火焰吗...
被冲击波席卷的废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猛烈地摇晃起来。
头顶的吊灯发出刺耳的哀鸣,疯狂摇摆,投射下混乱跳跃的光影;玻璃柜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货架上精美的马克杯和咖啡豆罐噼里啪啦地摔落下来,碎裂声不绝于耳。
冰柜倒地的巨响伴随着店员惊恐的尖叫,混合着费伊古试图稳住我时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一片混乱中,费伊古猛地将我扑倒在地。他的手臂死死护住我的头颈,身体像盾牌一样覆盖在我上方。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玻璃碎片和尘土呼啸而过,狠狠砸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
“啊...真是的...”
温热的血一滴滴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世界在剧烈的摇晃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变得模糊不清。
飞扬的尘土呛得我几乎窒息,一片血红的模糊视线里只剩下费伊古近在咫尺、因剧痛和紧张而扭曲的脸庞,以及他身后那片被烟尘和狂暴能量彻底吞噬的、地狱般的景象。
那死死压制住紫色光焰的地狱之火,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扩散着,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气息。
费伊古...
“为什么...”
我终于能感受到哭泣的实感了,剧烈的悲伤瞬间压制了心脏的绞痛。费伊古为了救我,他的胸口被断裂的钢筋洞穿了...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除非...
“什么为什么...我说过的,我迷上你了。”
这种时候还再说这种话!
“那就别睡过去!就当是为了我!”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所有关于逃离的盘算被彻底碾得粉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灼热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轰然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变身。”
炫目的白光以我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炸开。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炽烈,瞬间驱散了星记内部弥漫的烟尘和绝望,甚至短暂地压制了窗外翻涌的滔天焰火。
在这片绝对的光之领域中,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绚烂的樱花凭空而生,如同被无形的风暴卷起,疯狂地向我汇聚,花瓣触碰肌肤的瞬间,不再是轻柔的抚慰,而是化作滚烫的、液态的流光,迅速覆盖、重塑。
镜面在眼前展开,并非冰冷平滑,而是如同沸腾的水银,剧烈地波动着,映照出我此刻扭曲而痛苦的表情。镜中的影像飞速变换,樱粉色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疯狂生长、舞动!身上的校服在光芒中寸寸崩解、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如熔岩般流淌、冷却、凝固的华丽礼装。
拟态仪装一型九号——典雅的公主裙装,此刻却散发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息。白色的抹胸束腰上,镶嵌的粉色蝴蝶结仿佛由凝固的火焰构成,边缘跳动着细碎的金色光屑;水蓝色的蓬裙不再轻盈如云,裙摆边缘翻涌着如同星屑风暴般的能量湍流,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带起空气的尖啸;纤细的双腿包裹在绽放着粉色小花的洁白小腿袜中,踏着的粉白亮面小高跟,此刻每一步落下,都在虚空中留下一个短暂存在的、燃烧着樱色火焰的印记。
“魔法少女星见,是否做好出击准备。” 机械女声依旧冰冷、刻板,在此刻听来却像是对这份痛苦和决绝最无情的嘲讽。
“出击…准备…完毕…”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燃烧的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灼痛的气息。什么仪态,什么优雅,什么羞耻心,在绝对的痛苦和守护的意志面前,都被碾得粉碎。
那么多人,为了这样懦弱的我连生命都能豁得出来...即使是胆小退缩成了这般模样,可她们依然愿意守护我...这样的话...
那我又在恐惧什么呢?
“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你变身的样子。”
费伊古的咳嗽中带着飞溅的血。我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樱花色的能力迅地修复着他的身躯。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所有人。
【北斗第七隐星】。
圣剑在我的手心凝结,我走向战场,那里如今是一片寂静。
【夜鸠】单膝跪地,修女般庄严的银色仪装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撕裂的口子,几缕银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旁。她手中的重枪【夜莺】枪管赤红,兀自冒着袅袅青烟,显然刚刚承受了巨大的负荷。她艰难地抬起头,碧蓝的眼眸望向突然降临的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瞬间的愕然,也有深重的担忧。
而在她身前,【朝露】的身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她华丽的紫色女巫裙装早已破烂不堪,深黑的挂脖露背晚礼服被撕裂,露出下面大片被烧的焦黑的肌肤。她双手死死拄着那柄缠绕荆棘的权杖,身体却像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紫水晶般的眼瞳黯淡无光,嘴角不断溢出带着诡异紫光的鲜血。她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方才的合击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量。
我与【朝露】四目相对,刹那间,紫罗兰色的光芒遮天蔽日。
太乱来了,早早想要【满开】。
“笨蛋!”
我宛如流星一般撞飞了【朝露】。
“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笨蛋!”
我几乎嘶吼着,不顾身后两人的愕然,我转身迎向了面前的恶魔。
“就是你这家伙...”
此刻我的心里全无畏惧。
【满开】。
我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