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一般，我和早早开始交往了。
想想就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告白之前我还在为心底的隐秘而纠葛，明明告白的时机是那么的不巧，明明那时我还以为大概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是世事总是难料，就算是从前那么的酸涩那么的痛苦，如今我们也算苦尽甘来修成了正果。
胸中原本的苦闷与酸涩早就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溢出来的幸福。
我的初恋...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Ciallo，晚比~”
那熟悉的重量带着晨起的慵懒，不由分说地勾住我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贴靠在我背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丝睡意的暖香。是早早。
“干嘛呀。”
我努力压下唇边快要溢出的笑意，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一丝假装的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侧过脸来，映入眼帘的是早早还有些惺忪的睡脸。
距离好近，近得能数清她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像栖息在花瓣上的蝶翼。近到我只要微微抬头就能够吻在她的唇上。阳光撒在她的马尾上，暖洋洋的，清冽的薄荷香气洋溢在她的发丝间...
好想亲一口。
“早上好，晚学姐。”
我将目光从早早近在咫尺的睡颜上移开，转向声音的来源。
真桦就站在几步开外的晨光里，制服穿得一丝不苟，短发利落，浅色的瞳孔像两丸浸在冰水里的玻璃珠，清晰地映着我和早早此刻过分亲密的姿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但那平静之下，仿佛潜藏着某种无声的而冰冷的距离感。
啧。
“早上好，学——妹——”
我的声音故意拖得很长，紧接揽在早早腰间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收紧，将她固定在我身侧我的另一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宣告主权般的强势，轻轻挑起了她小巧的下巴。指尖感受到她皮肤细腻的微凉。
早早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惺忪的睡眼睁大了些，里面还残留着一点迷糊的水汽，像受惊的小鹿，茫然地看着我骤然靠近的脸。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轮廓，那清冽的薄荷香气更加浓郁了。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我微微侧头，带着一种蓄谋已久的、充满侵略性的姿态，径直吻了上去。
一个悠长而充满侵略性的早安吻。
“喂，这里可是学校！”
早早嗔怪地推开了我的脸。
“不可以亲嘴吗？”
明明我的初吻就是被你霸道的抢走的。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不是能不能亲嘴的问题，是学校——”
我可不想她接着念叨下去，干脆堵住了她的嘴。
早早的身体在我怀中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的双手抵在我的胸前，起初是带着羞愤的推拒，小小的拳头捶打着我的肩膀，发出闷闷的声响。
但很快那抵抗的力道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迅速地融化、消散。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从僵硬到柔软，从抗拒到顺从。
抵在我胸前的手，推拒的力道渐渐松懈，最终无力地垂下，犹豫地、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环住了我的腰。
早早在尝试笨拙地回应我。
她的气息变得急促而滚烫，带着细微的、撩人心魄的呜咽。
那清冽的薄荷香仿佛在吻中蒸腾、发酵，变得更加浓郁、醉人，将我们两人紧紧包裹在这方小小的、只属于彼此的世界里。
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和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瞬间冲上了我的心头。
心情莫名地飞扬起来，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我的视线像是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真桦。她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浅色的瞳孔里映着我们刚才纠缠的画面，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无声地翻涌、凝结。
“真好啊，love love的小情侣。”
真桦的话语冷的像无机质的冰。
“是吗？谢谢夸奖。”
早早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神迷蒙，水汽氤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从深海里被捞上来，缺氧得厉害。她羞愤地瞪着我，那眼神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被彻底吻懵了之后的茫然和无措——简直就是比咖啡更好的唤醒剂。
“别闹了晚比。”
早早自然地环住了我的手臂，头轻靠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却勾向了我的后脑。猝不及防地，她的手忽然用力，紧接着她那还沾染着我刚喝完的咖啡液的唇便覆盖在了我的唇上。
看来这家伙并不反对接吻...只是在反对主动方不是她。
“真桦你也是，还说什么love love的。我和你讲，你越是这么说，晚比闹的就越起劲——”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久违而熟悉的振动频率。
我与早早相顾无言，却不约而同地挂上了苦笑。
我现在总算是认识到了，只要与魔法少女有关的事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的课...怕是不能好好上了。
“走吧，晚比。”
“嗯。真是的，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想起来自从【满开】那一战以后，连续有多少天都没有发布像样的悬赏了。难得的和平就像是在为我扭曲的恋心铺路，如今我们苦尽甘来，魔物也该卷土重来了。
倒不奇怪。
只是好久没有和早早一起出击了。
“抱歉，真桦，我和晚比今天可能——”
早早双手合十，道歉的模样格外地真诚。
真是的，怎么以前没见她对我这么客气。
“【课外的工作】对吧，我明白的。”真桦的表情看不出波澜，“一路顺风，早子姐、晚学姐。不，现在该说两位姐姐了吧。”
她向我们挥手，转身地干脆利落。
“晚比...我们好像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出击了呢。”
早早轻轻勾住了我的手指。
“是啊。今天的悬赏是什么？”
早早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可转瞬间，她的瞳孔像是散了光一般地收缩成针芒。手心紧紧握住的她的手指在轻轻颤抖着，仿佛一瞬间她经历了什么震慑灵魂的可怕事情。
“怎么了？”
我空着的手摸出手机，是一则通知，【茶会】即将再次召开。
与从前一样的，新人加入的欢迎会。
不过这一次是欢迎从外地转来的其他魔法少女，倒也不能算是新人。
应该是不用被指派教导了。
可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早早为什么会...
泉亭的魔法少女总数是恒定的。这个猜想在我的心头浮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有人魔法少女失格了。
哥布林巢穴里那一声沉闷的枪响再度回响在了我的耳际。
我慌忙打开通讯录，想要验证我的猜想，我多么希望这个猜想并不成立——
我甚至希望就算这个猜想是现实，那么外地转来应该不属于这个范畴...
“晚比，别看了。”
早早一把夺走了我的手机，熄灭了屏幕。她在遮掩，刚才她应该和我一样通过通讯录验证了这个猜想，显然她得到了答案。
“有人...失格了。”
我咬住了唇，血腥气在我的口腔里爆开，我的心脏在瞬间好像挨了一记重锤，我隐隐然知道了答案，可这个答案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失格的是星姐吧。”
“晚比！”
在我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早早将我搂入怀抱。明明我的太阳在这么近的距离温暖着我，可我却浑身宛如坠入了深海。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压迫着我的思绪，我还来不及感到悲伤，我的泪便早已夺眶而出。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会是星姐...那个最强的魔法少女【夜鸠】，为什么陨落的会是她。
原来我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那便是我们两人最后的一面。
明明在这之前她既是心碎也还在为我不敢说出口的恋情加油。
明明她说了“就依你吧”，可她食言了。
我们不会有最后一面了。
一切来的太快了，快到我来不及悲伤，我的泪腺就先替我做出了反应。
我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前辈了。
为什么...明明刚刚有了想要相伴身边的恋人，可是为什么转瞬间就要失去想要一直依赖的前辈。
为什么...这不公平。
为什么那个为了城市的和平鞠躬尽瘁的人回落的这么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
“晚比...节哀。”
环住我胸口的双臂格外地坚定。我清楚地听见了早早的唇开了又闭，她似乎斟酌着想说些什么，可迟疑了许久却压缩成了短短的“节哀”二字。
“晚比，哭吧，今天迟到一会也不要紧。”
就连早早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那股压过了一切情绪的悲哀像是无形的海啸，瞬间摧毁了我心里好不容易重新搭建好的堤防。
记忆里总是与她如影随形的那根香烟，现在烟灭了；记忆里她为我细心打理好的领带，现在领带换了；记忆里在湖滨的咖啡馆约定好了要补偿她一次“约会”，现在有了恋人，约会自然也黄了；记忆里在连廊约定好的下一面，恐怕也只能淹没在时光里，变得再也无法实现。
她就这么扔下一句“我不会再见你”的预言，将她已知的命运轻飘飘地伪装成小孩子般的赌气，然后就扔下我一个人，自己逞强地去面对她那所谓注定的命运...
可是我不想被她丢下。我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她身后的胆小后辈了。
星姐...原来你教给我的最后一课，竟然是【离别】吗。
什么是离别呢？约好了再见却没有如期归来，恐怕这就是【离别】的含义。
“骗子...你又骗我。”
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她要来见我，说出本不应该说出口的那句“喜欢”。大概她也知晓她会在不久后的某天离去，所以她要在她还能把握住的最后时间里来做些什么不留遗憾的事情，表示她的感情、她的过往不是虚幻，她也不会猝不及防地从某个她珍视的人的眼中消散。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