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比有什么推荐的店吗？”
“诶，说到吃的...还得是去湖滨吧。”
我歪着头想了想早早提出的问题，却终归没有一个好的答案。老实说，我对小区周边的休闲娱乐没什么了解，除了山就是水，好像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泉亭人，说起休闲享受的话，那还得是湖滨吧。
虽然总是人山人海就是了。
不过湖滨...
我想起藏在哪里开了家cosplay咖啡馆的某位大罪司教。
避开她就好了。应该不会巧到碰到她的吧。
那样的话就好了。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随我的意。
走在西陵湖边的绿道上，早早走在我的身前。或许是为了避嫌，自从离开我家以后她便刻意地与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此刻她正走在费伊古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湖滨有什么新开的有意思的店家。我望着她背在身后的双手，心中却不免泛起一团涟漪，像是柠檬被暖阳捂热后释放的温暖酸意。
真桦跟在我的身后，她的步子轻而缓，忽然加速走在我的身边。我侧脸望去时，那双永远蒙着一层薄霜一般的眸子好像在一瞬间解冻了分毫。
“学姐喜欢早早姐的什么地方？”
居然是真桦主动找话题吗，真罕见。
说起来我到底喜欢早早的什么地方呢？
正盛的阳光将早早的背影模糊成碎金。是啊，我到底喜欢早早的什么地方呢？好像有千言万语涌进喉咙，却牢牢地卡在了那里，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细数我们的过往，大抵从初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了她吧？
她像是太阳一样出现在我晦暗难明的世界里，告诉我，黎明来了，我们一起走进了比黎明还要滚烫的天亮；认识早早以后，我第一次有了想要珍惜的朋友，第一次有了想要和别人一起去做的事，第一次觉得生活里还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在等待着我们去探索，第一次觉得从前形单影只的生活是那么无趣，第一次知道了怎么样去和人交往；一起成为魔法少女以后，又是早早，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什么是守护，什么是珍惜，是她让我明白了我奋战至此的意义，是她让我明白了原来还有比使命和公义更重要的事情。我生命的花因她而绽放，我是她呵护长大的花，喜欢上她又怎么能说得清理由呢？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她身上的某些特质。我喜欢的是她，片面的，完整的，全部是她。
“果然我早就喜欢得无法自拔了。”
嘴角忍不住的笑容，答非所问的答案，我望向早早，只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再久一点。
“学姐。”真桦忽然碎步向前，与我并肩，“早早姐，就拜托你了。”
什么嘛，怎么忽然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望着那双眼瞳，我收敛了笑意，用和她一样，或者说比她还要坚定的目光回应了过去。
“当然。我一定会照顾好早早的。”
毕竟那是我最爱的人啊。
“所以学姐，你...能不能离开魔法少女，带着早早姐一起。”
我的脚步忽然顿住了。虽然是热天，可我的脊柱却在一瞬间凭空升起了寒意，那针刺一般的锥痛感扎进了我的胸腔。真桦她...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学姐。”真桦的脚步像是在逼近，我踉跄地后退，却意外地被花坛的牙子绊倒，真桦紧紧地拉住我的胳膊，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通过手臂传达到了我的全身。
“你...也是魔法少女。”
那种力量绝对不是一个女高中生该有的。真桦她...也是魔法少女。
从外地转来的，我不认识的魔法少女。
“是你吗...那天和我打起来的，是真桦吗？”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像是自我保护一般同她拉开了距离。一瞬间好像有血涌进了我的胸腔，我的心脏在狂跳，望着眼前的少女我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惊讶，我甚至都来不及产生任何的情绪。
“是。我是魔法少女【白桦】。”
“为什么...为什么那天要那样说啊...真桦!太过分了...为什么你...”
我语无伦次。
“因为我想让你们讨厌我。”
诶？
好像有一盆水忽然浇在了我热气上涌的脑袋上。想让我们讨厌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学姐，我是魔法少女。”真桦步步紧逼，“而且，也是魔女的候补。”
魔女的候补。涅墨希丝说过的话忽然在我的耳畔响起。
真桦...或许就是她所说的那个，【愤怒】魔女的候补。
“你...”
我下意识地想要变身，可余光却忽然飘到了早早的身上。
“果然学姐什么都知道。”真桦的脚步就像是精妙的芭蕾舞者，她在我的身边旋身，角度巧妙地挡住了我视野里的早早，她逼着我看她，也逼着我做出选择。
“学姐，你没有和早早姐说过的吧，关于魔法少女的真相。”
那种事情...我又要怎么开口呢？我不想拖累早早，也不想因为我自己的事，害的早早也身处险境。
“学姐真是自私啊。明明自顾自地做了选择，明明自己偷偷地和大罪司教结成了盟友，却一直隐藏着秘密...连自己的搭档，连自己的恋人都不告诉，学姐，你这个人真是糟糕透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想要反驳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学姐你自己要做什么我都不在乎，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能别波及到早早姐吗？学姐你自顾自地做决定之前有考虑过早早姐吗？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活死人就把早早姐也拉了进来，这算什么？学姐你凭什么能把早早姐绑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你考虑过早早姐的感受吗？学姐你明知道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情，早早姐都一定会支持你跟你站在一起的吧？为什么...凭什么...要是不能给早早姐幸福的话你就滚开啊！滚得越远越好，明明有人在这个位置上可以做的比你更好的啊！为什么...有资格站在早早姐身边的人会是你这家伙呢...？”
真桦紧紧揪住了我的领口。她的胸口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剧烈的起伏着，像是台风卷起的海浪。
“就是因为不想让早早卷进来...所以我才没有告诉她啊！”
胸中淤积的情感好像被纸包住的火。我感觉我就像是一座苏醒的火山，随时都会激烈地爆发。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学姐你以为你不告诉早早姐，她就不会卷进来吗？学姐你太自私了，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早早姐都一定会和你一起去的啊!早早姐就是这么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可以牺牲她自己，你呢？你能和早早姐一样吗？你甚至连设身处地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都做不到！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早早姐的身边？明明，如果是我的话...”
真桦忽然不说话了，她狠狠地推开了我，低着头站在原地，逆着光我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嘀哒。有水珠落在地上，瞬间蒸腾汽化。真桦...在哭。
她真的很喜欢早早，那份心意...绝对不亚于我。
只是她深知自己不可能站在早早的身边。她是魔女的候补，她绝不能靠近早早，所以她一直在忍耐，没有告诉早早她也是魔法少女她也可以和我们并肩作战，她甚至用过激的表现想要我们讨厌她；可偏偏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她一直喜欢的那个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她，她喜欢的那个人爱上了别人。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甚至连这份心意都没有说出口。
就像是早早之前书包上挂着的Hellokitty，陪了她很久，却不能说话。因为我喜欢玉桂狗，所以为了和我凑一对，早早把Hellokitty换成了玉桂狗。那只Kitty如今大概躺在早早的置物柜里。它会想她吗？可能会吧，可是它连留在她身边的权利都丢掉了。
多么可怜的...小猫啊。
淤积的情绪在一瞬间石沉大海，它没有消散，只是暂时沉在了心底变得想不起来。眼前的真桦多么像从前的我。我的余光偷瞟着早早，我们的动静闹的太大了，早早正关切地向我们走来。
不，那不是关切。第二眼我便确信了我的误判，早早的脸色沉的像水，像是下起太阳雨的天。
“晚比你跟我过来。”
我被早早一把扯进了怀里。
“早早...姐。”
真桦在哽咽，她抬起的手在颤抖，似乎想要触碰她心中的那个人，却忽然无力地垂下，像是压上了千斤的重负。
“谁都不允许欺负晚比，即使是真桦也不行。”
“诶？”
真桦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呆在了原地。
一切因我而起，我必须说点什么才好。
“早早...不要说了。”
我试图用一切办法来阻止早早，我挥舞着手却被她一把抓住，我推搡着她却被牢牢抱紧，就连我踮起脚尖想要吻她却也被轻悄躲过，她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真桦，不管不顾。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晚比是我的麻烦，请你在冲晚比发火之前最好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早早的言语就像刀一般，而真桦便是案板上被一点点刮掉鳞片的鱼，鳞片落在水中，溅起丝丝斑驳的血。
“晚比是我的恋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如果说晚比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也希望是我自己去问晚比，而不是别人代劳。有一点真桦你说得对，如果说晚比决定了有什么事情要做，那我绝对会无条件地支持晚比，不管会发生什么。如果说做这件事晚比会因此陷入危机，那我就应该站在她的身边了。我怎么能...让我心爱的恋人一个人身处险境呢？所以真桦，以后不要再对晚比说这种话了。”
早早...
我想要拦住她，却被她死死地闷在怀里。
“我的恋人是晚比，我深爱着她。她做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支持她。”早早只是凝视着沉默的真桦，“所以抱歉了，真桦。”
我仿佛听见了某种瓷器碎裂的声音，是一颗不堪重负的破碎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