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笼飞鸟的结局

作者:戏水翩翩 更新时间:2025/9/6 5:28:11 字数:7170

黎明的微光被厚重,掺杂着化学污染物的浓雾重重压在地平线下,仅透露出一种病态的铅灰色。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焚烧不完全的塑料焦糊气,各种腐烂有机物的馊臭,泄漏电池液的刺鼻化学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和机油腐败的气息,构成了这片垃圾堆放区独有的“空气”

各种堆积在此的废弃物构成了奇形怪状的山峦与沟壑,其中粘稠的黑液,在坑洼处汇聚成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小潭,表面反射着霓虹灯残余的诡异光晕,犹如一片凝固的腐海。

诸多废弃的金属构架如同工业巨兽的骸骨,歪斜地耸立在垃圾山脉之间。

设置在外围全天候运转的空气净化器所产生的嗡鸣声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嗡——咔哒!”

巨大的垃圾智能投放机刚刚完全倾泻,钢铁巨口缓缓闭合,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后这个巨大的金属蜈蚣无声地沿着高架轨道滑向远处城市的方向,只留下尾部指示灯在浓雾中模糊的红光,以及一座崭新的垃圾山脉。

可即便在这样混乱且绝望的立体画卷中,依然有两个身影闪了出来,他们抖落身上的灰尘,行走在这片垃圾遍地的区域里。

其中一名拾荒者在离开躲藏的半报废工业冰箱残骸后,没有与同伴一起搜罗有用的物件,反倒是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垃圾投放机消失的方向。

布满油污的脸上,老旧空气净化口罩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脑袋上绑着用于照明的电筒,可光柱在这浓雾和尘埃中显得昏黄无力。

“老维头,我们就只是捡点能用的东西罢了,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他声音闷在口罩里,带着一丝感慨和不解,说罢他转头看向同伴。

被叫做老维头的同伴对此毫无反应,或者说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他一直低着脑袋,扫过眼前每一处垃圾,目光牢牢盯着半截屏幕上闪烁着的微弱绿光,只因他头顶的防爆头盔被加装了能给扫描并显示智能物品的功能,在抬手拨开一块钢板后,平淡的屏幕也跟着出现了变化。

他双眼一闪,臃肿的身影立马就扑进刚倾倒下来的垃圾堆里,双手套着打满补丁的防护手套在面前的垃圾中快速翻找起来。

扭曲变形的合成材料包装,破损的电子元件,扭曲的金属支架,缠绕的电线……他动作熟练而精准,很快,他就从一堆压扁的包装盒和废塑料下扒拉出一个边缘破损的正方形终端设备。

毫不在意地抹掉屏幕上的沾染的污秽,接着拿到眼前简单端详一番,确定东西没错后,手指在屏幕上面快速划过,试图点亮它,在几次失败后便抱紧终端,从来腾出一只手,熟练地用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前端带着精密探头的多功能工具刀,开始沿着破损的位置尝试撬开终端的外壳。

没得到回应的拾荒者撇了撇嘴,显然对这种无视早已习惯。

他收回目光,抬脚跨过脚下纠缠的电线和一滩可疑的粘稠液体,目光在眼前垃圾堆中逡巡。

其中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刻着一对精致翅膀浮雕的银色小盒子引了他的注意。

快步上前弯腰将其从垃圾中拾起,入手很轻,轻轻晃了晃,没产生一丁点声音,凑近电筒光,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那精美的浮雕,用裸露在外沾满污垢的拇指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表面。

“啧啧,九龙城的那些老爷们小姐们,”他自言自语,声音里混合着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日子过得是真花哨啊,不然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嗤!”沉默许久的老维头,这时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撬开终端破损的外壳后,内部布满灰尘和氧化痕迹的内部电路暴露了出来,将其放在面前的钢板上,取向双手佩戴的手套,露出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在终端内精准地挑拣。

偶尔拔下某个还算完好的微型芯片或电容,随手塞进自己同样打满补丁,雍容且多层衣服的某个口袋里,动作麻利的像个在流水线上工作了一辈子的老技师。

至于那个失去了核心部件的终端残骸,则被他像丢弃真正的垃圾一样,随手抛向身后,砸在一堆锈蚀的铁罐上,发出哐当一声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用工具刀柄敲了敲头盔面罩改造的屏幕,抬眼瞟了同伴手中的手里的盒子一下,接着眉头就不满的皱起,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嘲讽。

“啊,扳手,你现在知道羡慕了?”老维头视线透过那半边残破的防护面罩,冷冷地钉在扳手身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被生活磨砺得异常冷酷的清醒,“那你他妈的以前怎么就舍不得努努力啊?!那时候不有个什么特殊生来着,那可是条通天路!你个瘪犊子!你但凡沾点边,还用得着跟老子在这儿刨垃圾?”

叫做扳手的拾荒者,听到这话,面罩下的脸颊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猛的回头看着对方,涌到嘴边即将喷涌而出的咒骂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一股烦躁混合着羞耻和旧日的不甘涌了上来,他扭开头,避开了老维头那审视的目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哝声。

最终,这股无处发泄的怒气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随即他颓然地弯腰坐在一堆由破碎的塑料板和部分相对稳固的废弃隔热材料上。

“努力?学习?”扳手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涩,“哇靠,老维头,那时候我才多大呀?十一?还是十二?每天睁开眼,脑子里就一件事:今天的饭该去哪儿刨?”

瞅着手中的银色盒子,无意识的用手指抠着上面的部分油泥,“要躲着街上那些操蛋的帮派,还要争抢救济粮…哪他妈有时间,有心思去摸书本?再说,那时候谁知道那什么特招生门槛那么高,跟镶了金边似的……也就那野女………”

说到这时,他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且模糊的片段,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那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噗嗤!”老维头听到这儿,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带着浓浓的鄙夷,迈开穿着厚重,多层裤子和破旧军靴的腿。

整个人显得有些笨重,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跨过几堆散发着霉味的不明物体,走到扳手跟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坐在垃圾堆上,仍沉浸在不忿和自怜情绪中的二十五岁青年。

“那野什么?”老维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揭露伤疤的残酷快感,“你现在连你邻居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吗?那丫头应该比你还小两岁吧!瘦了吧唧的,那时候他不也跟你一样在污水沟里刨食过,是个被帮派追得满街跑的“野狗”,那然后呢?嗯?”

老维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扳手低垂的脑袋,“她跟着帮派瞎混过,也饿肚子过,她爹妈死的比你家还早!这打架斗殴不比谁少啊,可人家呢?!人家就抓住了机会!你呢?阿杰!”

没有回答,当然,这是意料之中的,可老维头依旧不打算就这样过去。事到如今,他必须让阿杰认清现实,不要再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度日了。

“你看看你现在,你就只会坐在这里,像个被抢了糖的崽子,抱怨老天爷没把糖喂到你嘴巴里?!”

话音未落,老维头那只带着厚实,关节处镶有褪色金属片的防护手套的大手,猛地抬起!

啪嗒!

随着一声闷响,阿杰手中那只表面刻着精致翅膀标记的银色的小盒子,毫无防备地被一掌拍飞,盒子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带起一连串的碰撞声,最后落进了不远处一堆漆黑,看不出原貌的有机废弃物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被叫绰号扳手的阿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心一麻,盒子就脱手飞走了。

回过神后,他“噌”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被冒犯的羞怒怒火,直直的瞪着面前的老者维斯奇。

那眼神中有委屈,有被冒犯的羞怒,有被戳破的难堪,但更多的是被强行打断某种“幻想”的恼火。

老维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阿杰喷火的眼睛,面罩下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看透未来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混杂着失望的疲惫。

“臭小子…”轻叹了口气,抬手指向那盒子消失的垃圾堆,声音低沉却犹如铁锤般,砸在对方的胸口上,“你跟着我有差不多快两年半了吧,那盒子轻飘飘的,感觉不出分量吗?那就是个空壳!里面连个屁都没有!指望在这捡到宝贝?做梦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人之间弥漫着厚重的火药味,阿杰的拳头在破大衣下攥紧又松开,最终只是泄气般地扭过头,眼中羞怒的火焰也被泼灭,在强烈的闪烁了几下后,还是渐渐暗淡了下去。

只剩下被彻底看穿,打回原形的空洞和迷茫,冰冷的现实,一如现在这无边无际的垃圾场,将他牢牢包裹。

老维头也不再看他,浑浊的眼珠重新投向垃圾山的深处,仿佛刚才的争执只是拂过垃圾堆的一阵臭风。

转身走向不远处一堆看起来是建筑废料和破旧家具的混合。

在靠近后,检查了一下手套就开始在那堆垃圾里扒拉,动作粗暴却带着某种习惯性的效率。

金属零件,破碎的人工陶瓷,扭曲的钢筋,断裂的桌腿,破损的合成皮革垫,发霉的合成木料……一样样被掀开。

“妈的,真是一堆破烂!”老维头嘟囔着,声音虽然不高,但在这除了空气净化机的嗡鸣声,就没有任何其余声音的清晨垃圾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又翻找了片刻,还是一无所获。

老维头直起腰,略显吃力地用拳头推了推自己的后腰,环顾了下四周这片埋葬了无数希望和生命的巨大垃圾坟场。

远望着九龙环城那高耸入云的巨型建筑群,在这灰蒙天幕下显现出冰冷的剪影,眼前这厚重的雾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将世界分割成天堂与地狱。

“老维头,你说……”阿杰沉默了许久,声音干涩地打破沉寂,目光也投向远处那片朦胧的建筑群,“咱们这样的人…或者类似的家伙…往后…日子能好点儿吗?”

这话问得没什么底气,更像是一种溺水者对浮木的微弱祈求。

听到这样的问题,老维头连头都没回,用脚踢开了一堆湿乎乎的合成织物垃圾,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加干涩,更像摩擦破砂纸的冷笑。

“好?怎么个好法啊?”似乎是觉得这个词极其荒谬,他弯腰的动作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哎呀,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

紧接着,随手翻开一个锈蚀的金属桶盖,里面只有些黏糊糊的不明残渣。

“没有一点好东西…”他轻声嘟囔着,放弃了那堆垃圾,蹒跚着走到旁边一处由废旧轮胎堆叠形成,相对稳固的“高地”旁,重重地坐了下去。

轮胎堆发出一阵呻吟,溅起几点污秽的水珠。

老维头将手伸进,身上那件褪色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第二层外套口袋里,动作极其小心地摸索着。

片刻后,他掏出了一个半截皱巴巴的透明塑封袋,里面是半截几乎被压扁的手工卷烟,还有一个外壳布满划痕,颜色褪色的斑斓不堪的老式打火机,

他的动作异常珍惜,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捏着那半截烟草,小心的凑到嘴边,另一只手记得打火机靠近“咔哒…咔哒…”费力地打着火。

连续打了好几下,才冒出一簇微弱,颤抖的小火苗,老维头急忙用手拢着,小心翼翼地将烟凑上去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佝偻的腰背在烟雾中弯得更低,仿佛要将这口带着廉价烟草和尘土气息的烟雾,连同这操蛋的生活都吸进肺腑深处。

灰白的烟雾从他头盔破损的面罩边缘处丝丝缕缕地溢出来,袅袅散开。

吐出一口长长的,带着浓重疲惫的烟圈,弯着腰,胳膊肘穿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语气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轻松,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未来…我不知道,你看,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早就跟这些垃圾一样,锈透了,烂透了。活一天,捡一天,赚一天,吃一天,哪天往这垃圾堆里一倒,也就那么回事了。”

“以我的经历来说,我只知道一件事,”他顿了顿,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灰白色烟龙,目光头像远处的城市,“指望变好?唉…只要那帮高高在上的权贵们,还舒舒服服地待在那,像喝水一样把他们的破烂和麻烦丢出来…那咱们这儿,”

老维头用烟头点了点脚下堆积如山的污秽,“就永远只能是这个鸟样!臭水沟里的老鼠,翻点垃圾续命得了!”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麻木。

这番赤裸而绝望的话语,像是沉重的铅块坠入沉默的深海。

阿杰听着,喉咙有些发堵,手指又无意识地抠着身下垃圾堆边缘的一块剥落的金属漆皮。

一时间空气中除了弥漫着各种垃圾的臭味,还有无声的窒息感。

他沉默了更久,最终只是低低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像是自嘲,又像是认同了老维头的绝望。

环顾四周,这一座座腐烂,不断生长的垃圾山,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矿脉”。

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未来了,只有勉强糊口的今天。

阿杰重新站起身,关闭了手电的昏暗照明,他感觉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重。

从脚边捡起一根半米长,锈迹斑斑的半截钢筋,心不在焉地用它在身前的垃圾堆里随意戳捅着,拨开挡路的碎木板、压扁的罐子,挑起纠缠的塑料布和一些小型废弃物。

钢筋冰冷粗糙的触感也给了他一点真正现实的实感。

当阿杰将钢筋捅向面前,浸透了不明污渍的垃圾堆和泡沫塑料时,钢筋尖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不像是硬物之类的阻挡,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又像是戳到了什么具有韧性却又沉重的玩意儿。

本就心情沉重的阿杰,皱了皱眉,又加了几分力气,想将钢筋抽出来或者把那碍事的东西给捅开。

噗嗤!

钢筋如愿戳破了内层阻挡,主力骤然消失了一瞬,但紧接着,钢筋前端就撞击在了某种硬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内心顿感一阵疑惑,莫非是什么钢材吗?

带着这个疑惑,他将手中的钢筋向着那块硬物下方移动了半截,再次尝试捅戳,可传来了的反馈让他更加疑惑了。

有一种柔软中包裹着硬核物品的阻隔感,像是戳穿了一层坚韧的皮革或厚实的布料,紧接着却遇到了里面坚实的支撑物。

“嗯,什么东西啊?”阿杰再次用力地又往下捅了捅,然而这一次的触感明显不对。

没有金属类的坚硬,也没有塑料的脆硬,很强的弹性阻滞感,而且似乎形状……还有点规则?

更怪异的是,钢筋的前端在拔出时似乎还被什么东西轻微地“吸附”了一下,拔出来时能明显感到一丝粘稠的迟滞感。

像是一个………

内心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阿杰全身就涌起一股相当强烈的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把钢筋管从中抽了出来,举到眼前观察。

钢筋尖锐的断口上,沾染着一些粘稠的,正缓缓向下流淌的不明混合液体。

那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难以形容的色泽,浑浊的暗红液体里,夹杂着部分仿佛污泥般粘稠的蓝色液体,两者还未完全相融,怪异地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比周围垃圾更为浓烈,刺鼻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名状的,带着一丝甜腥的化学气味。

将手中的钢筋举远,回头看向老维头,刚想开口问问对方见没见过这种红蓝配色,还不融合在一起的液体。

可看着老维头佝偻着背,脸色沉沉,只顾着抽烟的落寞身影,阿杰还是放弃了出声打扰他。

回头最后看了眼钢筋上粘稠的红蓝液体,将其放到了旁边,检查了下双手手套的状态,随即俯下身,看着面前堆砌的垃圾陷入了犹豫。

最后,还是本能的好奇压过了心头的阴霾。

阿杰用钢筋小心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诸多垃圾袋和泡沫塑料。

最后扯掉了上面覆盖的破损防水布,露出了下面埋着东西的一角。

那是一个长条状的凸起物,被厚厚,半干涸的黑色污垢完全包裹,附着在上面的黑色污垢,看起来像是油污混合着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凝固而成。

整个凸起物,隐约能看出一点弧形的轮廓,像是某种弯曲的……管状物?

末端部分部分污垢似乎更薄一些,露出了底下一点……非常不自然的,像是……某种硅胶合成材料?或是……‌某种失去血色的……质地‌?

阿杰整张脸的五官都扭曲了,他实在看不出来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弯下腰凑近了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他伸出左手,想去拂开那物体表面更多的污垢。

可最后还是停住了动作,转而向两边看了看,从旁边被他翻开的垃圾中找了个破损的袋子,将其套在手上,尝试着擦拭掉那的凸起物表面最上方的污渍。

也许是块值钱的机械零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杰使劲擦掉了一小块又粘又厚的黑色污垢。

而那露出的部分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其不安的蜡白色,这颜色,即便是在垃圾场这种腐坏死亡气息的地方,也显得有些过分突兀和诡异了。

阿杰内心莫名的跳快了一拍,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乳白色的表面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凸起物上半部分边缘的一个细节上。

短暂呆愣后,他猛地喘出一口出气,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凸起物,大脑陷入了一片短暂的空白,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混乱,各种可怕的联想不受控制地涌现。

难以言喻的惊慌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阿杰的脊椎!

他手指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瞳孔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急剧收缩,那凸起的形状,那触感,那紧握的样子,冰冷,僵硬,暗红液体……组合成一个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画面!

“唔啊!!!”

一声极度惊骇到严重变调的惨叫猛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巨大的惊恐如同实质的重拳将他狠狠击倒,才刚站起身就因腿软,重新跌回地上,只能手脚并用地疯狂向后退去,完全不顾堆积的垃圾,被绊得踉踉跄跄!腐朽的木板在他脚下断裂,锈蚀的铁皮割破了他破烂的裤腿,但他毫无所觉,只想逃离那个东西!

噗通!哗啦——!

最终,他被身后一堆滑腻的废弃物彻底绊倒,整个人重重地,四仰八叉地摔倒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他扒开的污秽凸起物,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恶心,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妈的!你鬼叫什么?!”正在闷头抽烟的老维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得一个哆嗦,指尖一颤,手里那宝贵的烟屁股差点掉进垃圾堆里。

他慌忙掐灭了烟,飞快地揣回衣兜,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猛地站起身,看到阿杰那副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摔倒在垃圾里的狼狈样子,老维头心头也是一凛,知道绝不是小事。

几个大跨步冲到跌倒在地,面无人色的阿杰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胳膊,试图把还垃圾坑里蹬踹的阿杰给拽起来:“扳手阿杰!怎么回事?!你他妈撞邪了你?!还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面对老维头的询问,阿杰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得像死人,浑身也跟烂泥一样瘫软的不行。

老维头对此也没办法,只能蹲下身尽力去抱对方,同时开口询问:“你他妈别鬼叫了好不好?是撞见赛博分子了还是什么?!哎哟,你说不了话,那就指给我行不?”

听到这话,阿杰才有了些许反应,尽全身力气抬起不断剧烈颤抖的手臂,指向那个被他钢管扒开的,污秽凸起物,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原始的恐惧。

老维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警惕又疑惑地望去,他显示器瞬间就有了反应,并且还极为强烈,一层淡绿色的网格覆盖在他浑浊的视野上

浑浊的老眼也聚焦在那段显露出一小部分的黑色高级表带,以及带子上方那被污垢半包裹着的,隐约呈现出,属于人类手腕部特有的僵硬弧度和苍白底色。

老维头布满皱纹的脸也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瞳孔同样因为惊骇而放大。

那不是什么机械零件……那显然是……一只戴着名贵腕表,五指紧握,属于某个人的手‌。

可……屏幕上显示的扫描结果,又迫使他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正想凑近一些观察时。

怀抱中的阿杰,也终于惊慌中回过了神,死死揪着老维头的衣领,看着他凝重的脸庞。

“你…也看…到了吧……老维…斯奇……你…说话呀!”声音颤抖且断断续续,“人…人手啊!”

“……………”

“你说话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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