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训练场顶棚的特制玻璃，被过滤成冷白色的光束，精准地打在每一个测量仪器上，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器械运转的低沉嗡鸣和芬尔粟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背心，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咬紧牙关，再次发力，试图将面前那台模拟臂力器推到设定的刻度。金属杆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却只在离标准线还差一大截的地方缓缓停住。
“不行了……”芬尔粟脱力地松开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嬴雁冰站在一旁，手中的电子板记录着各项数据，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爆发力，普通。耐力，普通。反应速度，勉强触及标准线。”她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你在街头混迹时锻炼出来的东西，在这里只能算是基础中的基础。换句话说，有点用处，但不多。”
芬尔粟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服，却又无法反驳。她引以为傲的、能撂倒好几个壮汉的身手，在阿斯托这套严苛到变态的评估体系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接下来是武器适应性。”嬴雁冰走向一侧的武器架，“挑选你感觉最顺手的。”
武器架上琳琅满目，从造型古朴的冷兵器到充满科幻感的热武器，无一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芬尔粟先是拿起一把科研部特制的合金长刀，入手瞬间她胳膊就往下一沉——这重量远超她的预期，挥舞起来更是滞涩无比，仿佛刀身有自己的想法。
她又尝试了几种剑、匕首甚至一把造型奇特的战斧，结果不是太重就是重心古怪，根本无法顺畅使用。
“热武器呢？”嬴雁冰示意另一边。
芬尔粟看着那些结构复杂、布满按钮和指示灯的枪械，头皮发麻。“……我没有摸过枪。”她老实承认，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在街头，拳头和钢管才是硬道理，枪械离她的世界太远了。
她看着嬴雁冰熟练地拿起一把脉冲步枪，上膛、瞄准、击发，动作行云流水，能量光束精准地命中远处移动靶心，不由得一阵气馁。
自己大概是阿斯托有史以来最弱的预备战姬了。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训练场厚重的隔音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枫色的长发随之滑落。那是一个看起来和芬尔粟年龄相仿的少女，眼睛是温暖的棕褐色，正滴溜溜地转着，观察着场内的情形。
然后，她就对上了嬴雁冰毫无波澜的目光。
“一叶秋司，”嬴雁冰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压力，“你迟到了。”
“啊哈哈……”被叫做一叶秋司的少女讪笑着推开门，贴着墙边慢吞吞地挪进来，身上还穿着便服，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不好意思，嬴学姐，睡过头了……”
她走到嬴雁冰身旁，好奇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浑身汗湿、一脸颓唐的芬尔粟。两人对视了几秒，空气有些安静。
嬴雁冰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介绍一下。这位是一叶秋司，和你一样，都是尚未觉醒的战姬。如果不出意外，她将是你未来的队友。”
接着她转向一叶秋司，指了指芬尔粟：“这位是芬尔粟……是个喜欢吐槽的笨蛋。”
“喂！你说谁是笨蛋！”芬尔粟的不满瞬间被点燃，瞪了嬴雁冰一眼，随即又打量起眼前这位新队友。气质温婉，衣着讲究，一看就是哪家的大小姐。芬尔粟心里更郁闷了。
“好了，一叶秋司，去换衣服准备测试。”嬴雁冰下令。
………
一叶秋司的测试过程，让芬尔粟的心情像坐过山车。起初，看到这位大小姐手忙脚乱地操作一些器械，力量测试甚至比她还弱一线时，芬尔粟几乎要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安慰。
但很快，这点安慰就被击得粉碎。
当反应速度测试启动时，一叶秋司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密集的橡胶子弹从不同角度射来，她总能以最小幅度的、近乎预判般的移动轻松闪避，枫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雅的轨迹，身形灵动得不像话。测试仪器的评分一路飙高，最终定格在一个让芬尔粟瞠目结舌的“优良”。
之后的耐力测试同样惊人，她在跑步机上坚持的时间长得离谱，虽然速度不快，但步伐稳定，呼吸悠长，直到最后才因为体力不支慢慢停下来，综合评价竟是“标准”。
除了反应速度“优良”和耐力“标准”，一叶秋司在其他项目——力量、武器适应性、战术理解等方面，也只是“普通”甚至“缺陷”，综合来看，确实只比芬尔粟强上那么一点点。
但芬尔粟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一位大小姐，反应和耐力居然比她这个在街头摸爬滚打的人还要强？更深的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
测试全部结束后，嬴雁冰拿着记录数据径直离开，前往除魔部归档。训练场上只剩下累瘫的两人。
“原来……会这么累的么……”一叶秋司毫无形象地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粘在脸颊旁。
芬尔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位毫无架子的大小姐，心里的那点隔阂莫名消散了一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一会儿。
忽然，一叶秋司猛地坐起身，转向芬尔粟，眼睛亮晶晶的：“嘿，去吃饭吗？已经到饭点了喔！”
没等芬尔粟回答，她已经活力莫名地跳起来，一把拉住芬尔粟的手腕，就往训练场外拖。
………
食堂依旧奢华得不像话。两人拿了一大堆食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叶秋司拿着叉子，好奇地戳着盘子里的烤肉，忽然抬头问道：“芬小姐在来阿斯托之前是干什么的呀？”
芬尔粟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一叶秋司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应该我先介绍的！咳咳，我是一叶秋家的二小姐，虽然你应该没听说过，但你可以问问嬴雁冰学姐，她肯定知道！”
果然是大户人家。芬尔粟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对方真诚又带着点傻气的表情，最终还是开口：“我……只是个街头混混。”
预想中的嫌弃或者惊讶并没有出现。一叶秋司的眼睛反而一下子睁得更大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好奇：“混混？一般都是干什么的啊？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很有义气，保护一条街的那种？”
芬尔粟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看着这位眼神清澈的大小姐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尽量挑些不那么黑暗的经历慢慢解释起来。时间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流逝。芬尔粟发现，抛开家世光环，一叶秋司其实是个心思单纯、有点脱线但很好相处的女孩。
………
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芬尔粟推开门，却意外地看到绛子樱已经回来了。她似乎刚完成任务归来，上衣脱到一半，露出线条流畅的腰背和白皙的皮肤，正准备去洗澡。
听到开门声，绛子樱动作没停，继续脱掉上衣，语气平淡地问：“今天的测试，进行的如何？”
“按照你们的标准的话，完全不行。”芬尔粟把自已扔进沙发里，懒得掩饰自己的失落。
“你很失落。”绛子樱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情绪。
“说不失落都是假的，”芬尔粟把头埋进靠垫，“就连一叶秋司那位大小姐都比我强。”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声音都有些发闷。
“等你觉醒后拥有灵装武器和领域，不会比她差到哪里去。”绛子樱说着，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里面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灵装武器？领域？芬尔粟捕捉到这两个新词，好奇心暂时压过了颓废。她耐着性子等绛子樱洗完澡出来。
水声停止，没过多久，绛子樱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清香，平时冷冽的气场似乎柔和了些许。
“那个灵装武器……和领域都是啥啊？”芬尔粟迫不及待地问。
“战姬力量的象征。”绛子樱坐在床边，耐心解释着，今天的话似乎比平时多，“灵装武器会伴随战姬的一生，是与我们灵魂共鸣的武装。至于领域，则是依附于灵装武器的独特能力，是每个战姬最本质力量的体现，独一无二，不存在效果完全相同的领域。”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觉醒后有可能超越一叶秋司咯？”芬尔粟眼里重新燃起一点希望。
“不，”绛子樱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因为她也会觉醒。”
“……哦，对哦。”芬尔粟再次蔫了下去，挠了挠头。得，白高兴一场。她站起身，决定也去冲个澡，把这一身的疲惫和失落统统洗掉。至于那些听起来很厉害的东西，还是等真正觉醒之后再说吧。
至少，她似乎遇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未来队友。这算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