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正盘算着如何将那些逃窜的“养分”一网打尽，一股突如其来的阴冷气息，让他枝叶间的黑雾都凝滞了一瞬。
这股气息，并非来自庄园之外。
而是……庄园内部。
他警惕地“望”向那栋沉寂的哥特式建筑。
就在这时，二楼一扇紧闭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个身影，轻飘飘地从窗户里“飘”了出来。
是的，飘。
那是一个洋娃娃。
穿着繁复蕾丝花边裙，梳着金色卷发，脸颊上涂着不自然的红晕，一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下方。
洋娃娃轻巧地落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了明渊所在的蔷薇丛。
一股不满的情绪，如同实质的寒气，从洋娃娃身上散发出来。
明渊：“……”
又来一个？
这庄园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警惕地绷紧了所有枝条，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洋娃娃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蔷薇丛走来。
它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压迫感。
终于，它停在了蔷薇丛前。
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之前强盗头头被“吐”出来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些几乎看不见的飞灰。
“都怪你。”
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童音，从洋娃娃口中发出。
明渊：“！！！”
这玩意儿会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了。
洋娃娃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着茂密的蔷薇丛，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气。
“我的食物，都被你吓跑了。”
“还吃掉了最壮实的那一个。”
明渊微微一愣。
食物？
是指那些强盗？
所以，这个洋娃娃，也是个“怪物”？
而且，它似乎把这庄园当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而他，明渊，不仅抢了它的猎物，还把最肥美的一块肉给独吞了。
这梁子，结大了。
明渊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上，他依旧是一丛沉默的蔷薇。
他尝试着调动刚刚壮大了一丝的“精神力”，试图与这个诡异的洋娃娃沟通。
或者说，回怼。
“你管我。”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下一秒，这个念头，竟然化为了清晰的声音，从蔷薇丛中传了出来。
清脆的，带着一丝稚嫩的，标准的女孩子的声音！
明渊：“卧槽？！”
他整株蔷薇都僵住了。
这，这是他的声音？
女的？！
他明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就变成女的了？！
虽然他现在是株蔷薇，性别什么的似乎不太重要。
但是！
这冲击力也太大了点吧！
好在明渊的神经早已经历过千锤百炼，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一丛蔷薇他都接受了，声音变成女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概。
他甩了甩并不存在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纠结声音性别的时候，眼前这个洋娃娃，才是最大的威胁。
听到明渊的回应，洋娃娃似乎也愣了一下。
它那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周身的寒气，却陡然加重了几分。
“你，吃了我的东西。”
洋娃娃一字一顿，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执拗。
“还敢顶嘴？”
话音未落，洋娃娃的身体突然开始扭曲，膨胀。
原本小巧玲珑的身体，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少女的模样。
她依然穿着那身繁复的哥特女仆装，裙摆层层叠叠，点缀着精致的蕾丝与暗色蝴蝶结。
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脸颊上那两团不自然的红晕，依旧醒目。
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幽幽的红光，如同两颗凝固的血玛瑙。
她伸出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一把揪住了明渊的一根蔷薇枝丫。
“嘶——”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遍了明渊的“全身”。
这种疼痛，比之前被强盗砍断枝条还要剧烈。
仿佛灵魂都被撕扯了一下。
“放手！”
明渊怒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他这株脾气不算太好的黑蔷薇。
随着他愤怒的意念，一股庞大的吸力，再次从他“身体”深处涌现。
但这一次，目标不是外界的“养分”，而是他自身。
他感觉到，构成他蔷薇形态的那些墨色花瓣与枝叶，正在迅速消融，分解。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他体内汇聚，重组。
被少女揪住的那根枝丫，连带着周围一大片蔷薇花丛，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一般，凭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穿着哥特女仆装的娇小身影。
墨色的长发，比夜空还要深沉，柔顺地垂落至腰际。
她的皮肤，比那洋娃娃少女更加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的雪。
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哥特裙，裙摆边缘是精致的蔷薇暗纹，与洋娃娃少女的华丽风格略有不同，更显神秘与高贵。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眼。
那里，覆盖着一片由真正黑蔷薇花瓣层叠而成的眼罩，只露出一只幽深如古潭的右眼。
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又似深渊凝视。
明渊，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明渊”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自己的手。
纤细，白皙，指尖圆润。
这……是她的手？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嗯，确实是哥特女仆装，款式和对面那个家伙的差不多。
胸前……平平无奇。
很好，很符合萝莉的设定。
个子也不高，和对面的洋娃娃少女差不多。
明渊眨了眨右眼，感受着这具新身体带来的奇异体验。
除了最初的惊愕，她发现自己适应得异常良好。
仿佛这具身体，本就该是她的。
只是……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左眼的黑蔷薇眼罩。
触感温润，带着一丝植物特有的微凉。
这玩意儿，好像是长在上面的？
对面的洋娃娃少女，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还保持着揪着空气的姿势，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玻璃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渊。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与更加浓郁的火药味。
两个穿着相似风格哥特女仆装的小萝莉，就这样在废弃庄园的庭院中，默默对峙着。
一个金发红瞳，带着病态的艳丽。
一个墨发黑瞳（单眼），散发着幽深的神秘。
画风，意外的和谐。
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你……”
洋娃娃少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也变成了人？”
明渊挑了挑并不存在的左眉，右边的眉毛倒是真实地动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发出的依旧是那清脆稚嫩的女声。
“有问题？”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洋娃娃少女噎了一下。
她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遇到的“同类”或者“猎物”，要么恐惧，要么臣服，要么就是直接开打。
像眼前这个，刚刚从一丛蔷薇变成人形，还能如此淡定反问的，着实是第一个。
洋娃娃少女的红瞳中，光芒闪烁不定。
她松开了那只一直维持着抓握姿势的手，改为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挺起了小小的胸膛。
“这里，是我的地盘。”
她宣布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吃了我的食物，还想鸠占鹊巢？”
明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虽然是萝莉的脸，但这个笑容，却带着一丝成年人特有的玩味。
“你的地盘？”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破败的庭院，荒芜的花坛，还有那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堡。
“这地方，写你名字了？”
“还是说，你交物业费了？”
这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吐槽，显然超出了洋娃娃少女的理解范围。
“物业费？”
她歪了歪头，金色的卷发随之晃动，脸上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一些，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困惑的。
明渊看着她那副呆萌的样子，心中那点因为突然变身和声音变化带来的郁闷，倒是消散了不少。
这个洋娃娃，虽然能力诡异，但脑子似乎不太灵光的样子。
“总之，”洋娃娃少女似乎放弃了理解那个陌生词汇，重新板起了小脸，“你必须赔偿我的损失。”
“哦？”明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想怎么赔偿？”
打一架？
她现在对这具新身体的力量，还挺好奇的。
洋娃娃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之前强盗头头消失的地方。
“把他，还给我。”
明渊眉梢微挑。
“他已经化成灰了。”
“那你，就把自己赔给我。”
洋娃娃少女理所当然地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仆人，负责给我找食物。”
明渊：“……”
这小东西，口气倒是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