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液在体内奔涌，最终归于沉寂。
明渊体内那枚原本躁动不安的魔晶，此刻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幽幽地散发着微弱却凝实的光。
她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眸子深处是古井无波的平静。
意识回笼，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感官体验。
有什么不太对劲。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小了。
不止一点点。
原本合身的黑色女仆装，此刻竟然也诡异地等比例缩小，依旧贴合着她的身躯，只是袖口堪堪卡在手腕，裙摆也短了一截，露出线条依旧纤细，却明显稚嫩了几分的小腿。
一阵夜风吹过阳台，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微凉湿意。
明渊坐在宽大的阳台栏杆上，两条穿着白丝过膝袜的小腿在空中轻轻晃荡，脚踝处的蕾丝边也随之摆动。
这个高度……
她皱了皱眉，黑色的蔷薇花纹在她眼底若隐若现。
她现在的身高，恐怕比那个叫绮丽的人偶诡异还要矮上半个头。
这种缩水的感觉，让她很不悦。
力量似乎并没有减弱多少，只是身体的容器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是那滴血的问题？还是魔晶稳定后的必然现象？
明渊冷静地分析着，试图找出原因。
城市在她脚下延伸，无数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远不及夜空中的真实星光璀璨。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还有淡淡的腐朽味道，那是属于绮丽的独特标记。
她快回来了。
明渊没有回头，只是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的黑暗。
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东西。
片刻后，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阳台的另一端，悄无声息。
绮丽回来了。
她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她一眼就看到了栏杆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女孩玲珑的曲线，黑色的女仆装包裹着娇小的身躯，两条白皙的小腿晃啊晃，像极了某种精致易碎的玩偶。
绮丽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哟。”
她轻快地打了个招呼，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下一秒，不等明渊做出任何反应，绮丽已经一个闪身到了她面前，双手一伸，直接将栏杆上的小人儿捞进了怀里。
一个结结实实的公主抱。
“干嘛，放下。”
冰冷不带情绪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明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身体骤然腾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还是以这种姿态。
她伸出手，抵在绮丽的肩膀上，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绮丽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不点，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哎呀，明渊妹妹，你怎么还缩水了？”
她的语气充满了惊奇，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手感更好了呢。”
她还故意用脸颊蹭了蹭明渊柔软的发顶，像是在逗弄一只炸毛的小猫。
明渊的脸色更冷了，如果她现在有足够的力气挣脱，她不介意让绮丽尝尝黑蔷薇的尖刺。
“开个玩笑哈。”
绮丽见好就收，但抱着明渊的胳膊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将明渊轻轻放在地上，但依旧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明渊双脚落地，那身缩水的女仆装裙摆微微晃动。
她抬头，对上绮丽那双闪烁着戏谑光芒的眸子。
果然矮了一点。
她微微踮起脚尖，才勉强能与绮丽平视，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你的任务完成了？”
明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但那微微抿起的唇角，显示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美丽。
绮丽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明渊的鼻尖，触感冰凉细腻。
“嗯哼，那些小点心还挺配合的。”
她眨了眨眼，笑容甜美又无辜。
“提供了一个……嗯，姑且算是有用的情报。”
明渊没有理会她的卖关子，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你的身体……很有趣。”
绮丽绕着明渊走了一圈，目光像是X光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尤其在那件也跟着缩水的女仆装上停留了片刻。
“连衣服都这么贴心，真是个乖孩子。”
她的语气轻佻，带着几分调侃。
明渊面无表情。
“血液的能量超出了预期，魔晶在稳定过程中吸收了部分，导致了形态上的临时变化。”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临时变化？”
绮丽挑了挑眉，抓住关键词。
“也就是说，还会变回来？”
她的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明渊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绮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样子其实也不错，小巧玲珑，方便携带。”
她又开始不正经了。
“而且……”
绮丽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明渊的耳廓。
“这个高度，刚好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哦。”
明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偏过头，避开绮丽的吐息，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在白皙的肌肤上几乎看不出来。
“无聊。”
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绮丽看着她这副明明害羞却故作镇定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捉弄明渊，果然是人生一大乐事。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绮丽后退一步，拉开了一些距离，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狡黠。
“说正事。”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收敛了一些，但眼底的兴味不减。
“那些小东西告诉我，这座城市里，有个叫‘SSP基金会’的地方。”
SSP基金会？
明渊的眸光微动。
这个名字，她似乎有些印象，又有些模糊。
绮丽看着明渊的反应，继续说道。
“它们说，那是个很巨大的建筑，是SSP基金会的首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很多强大的气息盘踞在那附近，比它们遇到的任何猎人都要可怕。”
明渊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能感觉到，绮丽对这个所谓的“SSP基金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食堂’，对吧？”
绮丽舔了舔唇角，眼神里闪烁着危险又兴奋的光芒，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猫。
“或者……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她看向明渊，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明渊的视线没有与她交汇，而是望向了阳台之外的夜空。
“你打算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
“当然。”
绮丽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中充满了跃跃欲试。
“这么有趣的地方，不去看看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段在月光下更显诱惑。
“不过，在去大闹一场之前，总得先做点准备活动。”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明渊，目光在她那身缩水的女仆装上打了个转。
明渊立刻警惕起来。
“你想干什么？”
绮丽一步步走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明渊妹妹，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捏捏明渊的脸颊。
明渊毫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
“别碰我。”
绮丽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
“别这么凶嘛。”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和平时活泼跳脱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只是觉得，你这身打扮，如果再配上一些小道具，一定会更加……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
明渊皱眉，她讨厌麻烦，更讨厌被人当成什么稀奇的观赏品。
“比如……”
绮丽眨了眨眼，拖长了语调。
“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再加一条会摇摆的尾巴？”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渊那副可爱的模样。
明渊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你敢。”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有些危险。
绮丽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怒火，自顾自地比划着。
“或者，兔耳朵也不错，长长的，软软的。”
“还有那种带铃铛的项圈，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响，一定很可爱。”
明渊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将眼前这个家伙直接冻成冰雕的冲动。
“绮丽。”
她一字一顿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
“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让你试试黑蔷薇的滋味。”
绮丽终于停下了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看着明渊认真的眼神，知道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好嘛好嘛，开玩笑的啦。”
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眼底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利用？”
明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绮丽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
“SSP基金会那种地方，防卫肯定很森严。”
“我们两个目标太大，如果硬闯，说不定会引来很多麻烦。”
她顿了顿，看向明渊。
“但是，如果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绮丽的目光在明渊身上来回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珍贵的商品。
“一个小巧玲珑，穿着可爱女仆装，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小女孩……”
“谁会怀疑呢？”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混进去，探探虚实。”
明渊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绮丽的提议，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她现在的外形，的确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只是……
让她穿着这身衣服，被人当成小孩子一样打量，甚至可能还要被迫卖萌……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一阵恶寒。
“怎么样？”
绮丽凑近她，期待地问道。
“是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明渊抬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去。”
她拒绝得很干脆。
“哎？”
绮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彻底。
“为什么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明渊的理由很简单。
“我讨厌被人当成玩偶。”
尤其是被绮丽这个恶趣味的家伙。
绮丽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真没劲。”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就算你不配合，我也有办法让你‘自愿’帮忙哦。”
她突然又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坏笑。
明渊心中警铃大作。
“你想做什么？”
绮丽伸出手指，轻轻勾起明渊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比如说，如果我不小心把你现在这副可爱的样子，用影像记录下来，然后‘不小心’散播出去……”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你猜，那些对‘诡异种’充满好奇的收藏家，或者某些有着特殊癖好的家伙，会出多少价钱呢？”
明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这个绮丽，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你敢！”
明渊咬牙切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绮丽现在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绮丽却笑得更加得意。
“你看我敢不敢。”
她松开明渊的下巴，后退一步，欣赏着明渊那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所以，明渊妹妹，为了你的‘清白’，还是乖乖合作比较好哦。”
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明渊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更讨厌被绮丽拿捏。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绮丽的威胁，确实击中了她的软肋。
她无法想象，自己这副样子被人当成奇货可居的画面。
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阳台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带来远方都市的喧嚣。
最终，明渊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具体计划。”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绮丽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盛开的罂粟，美丽而危险。
“就知道明渊妹妹最识时务了。”
她上前一步，亲昵地挽住明渊的胳膊，尽管明渊现在的高度只到她的腰侧。
“放心，计划很简单。”
绮丽凑到明渊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始详细地述说她的打算。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在阳台上交头接耳，谋划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潜入”。
空气中，腐朽与甜香的气息，似乎又浓郁了几分，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而那座传说中巨大的建筑——SSP基金会，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未知访客的到来。
一场好戏，似乎即将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