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瑞斯特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按向腰间佩剑,“我们之前布置在黑森林外围的那道警戒线……被破坏了!”
“什、什么?!”蜜可的小脸瞬间煞白,猛地抓住莉希雅的衣角,“那……那小茜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会不会是里面的魔兽……”她声音发颤,不敢再说下去。
大约在去年初春,为了防止黑森林的魔物意外闯出,也为了警示镇民不要误入险地,莉希雅与瑞斯特合力在黑森林边缘布下了一道简易的魔法警戒线。这道线蕴含着驱离魔兽的能量场,对它们而言如同荆棘屏障,厌恶不愿靠近,但对人类则完全无害,仅仅是起到警示和物理阻隔的作用。
蜜可那带着哭腔的惊呼瞬间引来了周围居民的注意。人们纷纷挑着油灯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警戒线坏了?谁干的?”
“天哪,该不会真有人进去了吧?”
“那孩子……是铁匠铺那个孤儿吗?”
“唉,造孽啊!黑森林那是能随便进的地方吗?去年就……”
“活久见了,自己往死路上跑,这可怨不得别人。”
嘈杂的声音像一群受惊的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莉希雅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瑞斯特身上:“先过去看看。”
除卡洛琳太太带蜜可回去休息了以外,剩下的人快速赶到森林边缘。瑞斯特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光,仔细探查着警戒线魔法残留的波动和地面被破坏的痕迹。片刻后,他站起身,声音低沉而肯定:“不是魔兽强行突破的痕迹。破坏点很集中,手法……带着点生涩的技巧。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进去。”他抬眼看向幽暗的森林深处,结论不言而喻,“是奥茜丝自己闯进去了。”
“自己找死,神仙也难救咯。”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有人喊道,“反正该提醒的早就提醒过了,自己家孩子管好,别学样!”
围观的人群很快像退潮般散去,只剩下维兹南和瑞斯特兄妹留在原地,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这孩子……心里憋着多大的劲儿啊……”维兹南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烟斗里的火光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回去吧,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莉希雅望着那些迅速消失在原野上、仿佛无事发生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抖: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那是一条人命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那也没办法了,这林子里的东西,据说是上古时期重伤的一只魔王军统领,更多人进去不过也是成为它恢复的养料罢了。”维兹南的脸色低沉,“那玩意要是恢复好,整个镇子都得完蛋。”他熄灭烟斗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早点回来。”
莉希雅无法坐视不理。看着一个孩子在里面生死未卜,她想到刚刚卡洛琳太太带走蜜可时,蜜可眼中满溢的担忧。那浓重的阴影,几乎要将蜜可明亮的黑眼珠也吞没。她在等,等大人们把她的朋友带回来。莉希雅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瑞斯特。
“理智来说,这不是非去不可的。”瑞斯特轻轻笑了笑,“但我知道你会去。”他解开了从木屋整理出来的手提袋。“本来是收东西搬去酒馆,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袋子里装着一些衣物和两把佩剑,其中一把显得光明、神圣,剑身带着温暖神圣的气息,上面刻着繁复的纹章;另一把则显得更为内敛,锋利,甚至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剑身上仅刻有一个词“半镜”。那是莉希雅的佩剑。
“我会陪着你去的,毕竟我们是兄妹。”瑞斯特微笑着,将“半镜”递给莉希雅:“作为一名骑士,我会协助你完成这个心愿,我的剑会守护你的意志。”他拔出长剑,一声清脆的剑鸣在寂静中响起。“君之所想,即吾剑之所向。”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更多言语。瑞斯特眼中映着莉希雅的决绝。瑞斯特召出光的精灵,他们转身,毅然踏入了这片笼罩在未知阴影下的土地。
黑森林确实很黑,在外界明亮如小太阳的光精灵在这却像是几只闪着微光的萤火虫。
这里长满蕨类,杂草齐腰高,空气湿闷,在头顶的只有一层又一层的树叶,这些树于外界不同,它们的叶子细长卷起,上面附着小的绒毛,如同茂密的毛发,树干扭曲古怪,仿佛都画着诡异的人脸,四周没有丁点鸟叫蝉鸣,气氛只显得沉闷和阴郁。
“这里不对劲,魔力流动凝滞紧绷,”瑞斯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滞涩感,“我感觉像被套上了枷锁,恐怕连平常一半的实力都难以发挥……必须谨慎行动。”他的右手时刻按在剑柄上。
“我魔力上没受到什么影响,不过这地方有点冷。”莉希雅披上了袋子里的军大衣,神秘游商赠给瑞斯特的手链正在她的手上闪着荧光,帮她突破了这里的魔力滞涩。“节约魔力,小心失温。”接过瑞斯特递过的军帽扣在头上,莉希雅补充了一句。
瑞斯特扔掉了已经空了的粗布袋,两人在林间谨慎的前行着。
不过数十步,林间传来了一声狼嚎。
两人顿时拔剑出鞘,白色光点在瑞斯特的剑身环绕,剑刃透着晶莹的白光。
大大小小的红色光芒在草丛中闪过,那是魔狼的眼睛,粗略一扫竟有八九双之多,它们贪婪地锁定了闯入者,显然已将两人视作了猎物。
莉希雅手腕抖出一道剑花,暗红色的魔力从体内涌出,她的红瞳似乎突然失去了光泽,整个人显得阴冷,瘆人,这份来自沙场的气势竟然在一瞬间隐隐胜过了魔狼群。
就在最前方一头魔狼低吼一声,后腿蓄力,即将扑出的刹那,她动了,亦如陷阵夺旗,身形如鬼魅般前冲,暗红色光泽的剑刃撕裂昏暗,以一抹阴冷诡谲的轨迹射出一道凌厉剑光,精准地没入那最先扑来的巨狼魔物咽喉,刹那间,腥臭的黑血如同喷泉般溅起。
她一人独战于狼群之间,剑刃闪着红色光芒四处游动,每一道剑光都溅起一道血花,刀光剑影,战斗如同一场华丽的舞蹈,体现出一种妖异的瑰丽。
在军官生涯的几年间,她曾斩获夺旗功七次,那深陷敌阵的无畏争取到了无数份独属于她的荣耀,那可怖的战功曾令敌人闻风丧胆,手中那公国赐予的宝剑就是她战力的最好证明。
“小心左侧!”瑞斯特低喝一声,虽然他的魔力受到压制,精灵之光黯淡,但千锤百炼的剑技仍在。圣洁的剑光精准地切入一头试图偷袭莉希雅侧翼的狼形魔物脖颈,斩钉截铁地了结了它。
莉希雅退了回来,她剑下多了两道亡魂,但她身上也布满了抓痕,鲜血汩汩渗出,染红了军大衣上的袖章。
“该死!比铁匠铺的砧板还硬!”莉希雅也曾无数次陷入绝境,经历过残酷的厮杀与濒死的折磨,但从未让她像此刻这般感到棘手,这些魔物皮糙肉厚得超乎想象,那黑硬的皮毛比帝国重装步兵的板甲还要坚韧,它们眼中闪烁的疯狂红芒更是令人起了一地鸡皮疙瘩,它们仿佛没有痛觉,只为杀戮而生。
“这狼也有问题!”莉希雅甩了甩震得发麻的右手,眼神也变得更加凝重。
被瑞斯特斩首的魔狼溅出的黑血仿佛点燃了某种信号,剩余的魔狼眼中红芒骤然点出了紫色的火星,那火星暴涨,如同被泼了滚油般沸腾起来。
它们的身躯在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中膨胀、扭曲,肌肉贲张得撑裂了部分皮毛,露出底下紫黑色的、鼓胀跳动的血管。原本只是凶狠的嚎叫瞬间变成了撕裂耳膜的尖厉咆哮,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震得林间腐叶簌簌落下!
“吼!!!”
狂暴的魔狼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速度与力量成倍飙升!它们不再有任何闪避的意图,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顶着莉希雅凌厉的剑光疯狂扑击!一只被“半镜”洞穿了肩胛的魔狼竟直接用残破的前爪死死扒住剑身,张开腥臭的巨口,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噬向莉希雅持剑的手腕!
莉希雅瞳孔骤缩,手腕剧震,伤口崩裂的剧痛让她动作慢了半拍!她猛地旋身发力,试图甩开这头悍不畏死的畜生,但另一侧,另一头体型暴涨、骨刺都从脊背破皮而出的魔狼已裹挟着腥风扑至!那血盆大口的目标,赫然是她因旋身而暴露的脖颈!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圣洁却略显黯淡的剑光横亘而至!瑞斯特的剑精准地架住了这致命一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一沉,脚下的腐殖质都踩出深坑。魔狼口中喷溅的腥臭涎液几乎溅到莉希雅脸上,那疯狂紫芒的复眼近在咫尺!
“退!”瑞斯特低吼,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抵挡这狂暴化的力量让他极为吃力。他手腕一绞,圣光炸裂,勉强将那魔狼震退半步,但自己也被反冲力带得一个踉跄。战斗瞬间陷入了更惨烈的泥沼!
树上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向莉希雅。
瑞斯特眼疾手快,一道剑芒挥出,风精灵的加护使剑光更加凌厉,莉希雅的军帽被剑风掀掉了,林中的腐叶刷刷落下,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一颗仍在地上弹跳的巨大蛇头。
瑞斯特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他的呼吸因力量受限而略显粗重。“看头上!”他厉声示警,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莉希雅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纵横交错的漆黑枝丫间,不知何时已悄然盘踞了不知多少条巨蟒!精灵发出的微弱黄光甚至无法照亮它们藏身的阴影,只能看见无数幽绿的蛇瞳,它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环绕耳际,令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走?”面对接踵而至的魔物,跟它们交战简直疲于奔命,莉希雅又一次退回。
“不好走。”瑞斯特不知何时已经陷入鏖战,他的对手是一坨黑乎乎的,堆积成山的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