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莉维娅时常去狄奥多里克那里，甚至传出一些二人有男女关系的传闻，不过狄奥多里克和莉维娅都不太在意这些，他们双方处于政治立场都不可能出现这种关系，传出这种谣言的人在他们看来也是没有脑子。
要说二人一起做什么？下棋，聊军事，然后切磋武艺，当然，莉维娅的银链是没有使用的，她也明白狄奥多里克也有杀招没对自己用，毕竟二人虽然相互欣赏，还是有很大的距离。不如说就算是战友，莉维娅也尽量隐藏自己的杀手锏。
今天，两人正在下棋，莉维娅看着棋局，对狄奥多里克说：“这局你怎么破？”
狄奥多里克摸着下巴的胡子思索了一会，落出了莉维娅从未想过的一招：“你这么走，不怕王被我吃掉吗？”
狄奥多里克说：“若国都不在，要王又有何用？而且有时候输一子才能赢全局。”
莉维娅调侃他：“就像你的黑铁军团，总是付出最多，功劳却最少？”
狄奥多里克冷笑一声：“至少我们知道为何而战，而且，马克那边总会处理这些问题的。”
“看来你对陛下很信任啊，关系也很好，都能直呼其名。”
“呵，如果说这个世界最好的管理方式就是圣人治天下，那马克无疑就是那个圣人，有些事不是能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相信某些东西才能做出来。”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被马克收编的？觉醒者可没几个听劝的。”
“这说来话长啊。”
（进入狄奥多里克的回忆）
暴风雪停歇后的第一个月夜，狄奥多里克离开了自己藏身的山洞。
他粗糙的手指拂过岩壁，金属操控能力让所有生活痕迹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平——铁锅融化成铁水渗入石缝，匕首削落的发丝被细碎的铁屑包裹着沉入地下。三年来，死在他手上的摩尔干军官和教会审判官足够组成一支骑兵队，谨慎早已刻进骨髓。
月光在雪地上投下他高大的剪影。他停下脚步，灰蓝色的瞳孔收缩，瞭望塔的轮廓在远处山脊上若隐若现。最近追查的线索都指向这里——那支毁灭他故乡的凶手最后出现的地点。
"方圆十里，没有活人的心跳。"狄奥多里克蹲下身，掌心按在雪地上。金属感知像水波般扩散，地下的铁矿石将震动反馈回来。他摘下左手的皮革手套，露出小指处蠕动的黑铁替代品，轻轻一弹，数十枚铁蒺藜如同有生命般钻入雪层。
塔楼下的两个哨兵正在打盹。狄奥多里克的瞳孔闪过一丝蓝芒，哨兵腰间的佩剑突然倒转，剑柄重重砸在后脑。他像影子般掠过倒地的人影时，指尖在对方咽喉补了一记金属刺，确保他们再也发不出声音。
三层的指挥官住所窗户透出火光。狄奥多里克贴在石墙上，听见里面传来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他眯起眼睛——
破窗而入的瞬间，他的能力全面爆发。火盆支架扭曲成尖锐长矛，带着火星直指端坐之人的咽喉；角落里老侍从的佩剑自动出鞘三寸；屋顶生锈的铁皮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声。
但坐在棋盘前的男人只是微微抬头，手中银壶倾倒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
"温度刚好，"男人的声音像磨砂铁器相互摩擦，"你们北境人讲究冰镇饮用对吧？"
狄奥多里克瞳孔骤缩。银壶里倾泻而出的黑麦酒，是只有极北冻原才产的烈酒。他右手保持操控金属的姿势，左手缓缓掀开兜帽："你知道我的底细？"
男人啜饮一口酒液："最近几年，边境常有个钢铁义士。"他用佩剑拨弄火盆，火星溅在脚边的教会审判矛上，"杀军官不杀士兵，屠审判官却放过牧师。"
狄奥多里克的目光扫过房间。墙角堆着几具穿着教会制服的尸体，伤口干净利落，都是一击毙命。看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
"你到底是谁？"
男人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刀光剑影。"一个平平无奇的帝国皇帝。
空气凝固了三个心跳的时间。
狄奥多里克听过无数关于帝王马克的传闻，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说出这话只会被当作玩笑，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像未开刃的剑，沉静中蛰伏着致命锋芒，让狄奥多里本能的相信了他的话。
"陛下。"狄奥多里克终于开口，金属长矛软化坠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棋盘对面，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容我谢绝邀请。即使是一介匹夫，"他仰头饮尽烈酒，喉结滚动着咽下故乡的味道，"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老侍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狄奥多里克瞬间绷紧身体——他感知到三里外有金属铠甲在移动。
"雪貂群要来了。"老侍从嘶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马克皇帝站起身，披风扫过地上那支断裂的审判矛："考虑好了，就来风暴要塞。"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唯有声音在石室内回荡，"带着你的答案。"
狄奥多里克看向桌上留下的镶金边帝国军官印信，又望了望窗外渐近的火把长龙。当教会骑士破门而入时，只看到满地融化的铁水和洞开的窗户，风雪中隐约传来狼嚎般的啸叫。
狄奥多里克站在风暴要塞的城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镶金边的军官印信。三天的风雪跋涉让他的斗篷结满冰晶，金属操控力在皮肤下隐隐躁动。
"马克·奥古斯都..."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帝国的百姓都在歌颂这位皇帝的德行和手段，但狄奥多里克心里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心里必然全是算计。像他这样相信正义和公平的傻子，世界上可不多见。
可他还是来了，鬼使神差般地站在了这里。
城门洞开的瞬间，刺耳的哭喊声撕裂了风雪。五名禁卫军正拖拽着一个少女往营房走去，她的粗布衣裙被撕得破烂，裸露的肩膀上满是淤青。旁边跪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额头磕在冻土上渗出鲜血，怀里死死抱着半袋粮食。
"军爷行行好...这是我孙女啊..."
"老不死的！"一个镶着金牙的士兵一脚踹翻老人，"能伺候帝国禁卫军是你家的福气！"
狄奥多里克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三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但此刻尤为讽刺——这些暴徒的胸甲上，全都烙着马克皇帝的徽记。
"这位皇帝，不过如此。"他冷笑一声，金属护腕开始泛起幽蓝的光芒。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彻要塞：
"住手！"
马克皇帝独自站在粮垛高处，白熊皮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士兵嬉皮笑脸地行礼："陛下，我们这是在执行《戍边特典》第三条..."
"那不是特典！是耻辱！"马克的剑尖挑起少女破碎的衣领，"哪条军规允许你们强抢民女？"
禁卫军统领劳伦斯醉醺醺地推开人群，胸甲上还沾着酒渍："这不是我们的皇帝吗？"他嘲讽地笑道，"作为帝国最强大最高级的部队，我们肩负保护您的责任，自然有些'特权'。从先帝时期这就是规矩，难不成您想打破？"
马克的剑鞘狠狠抽在劳伦斯脸上，打飞了两颗牙齿："你们身为帝国部队，不该如此对待帝国臣民！军队要有军法，要有纪律！你们的剑应该朝向敌人，而不是自己人！所有闹事者都要依法处置！"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禁卫军。数百名士兵从营房涌出，张牙舞爪地举起武器。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我们现在就能取你人头！"
"不如另立新帝！"
一把匕首划过马克的脸颊，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但皇帝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挺直了腰杆：
"你们这样喊叫，在战场上对敌人喊去！在君王和人民面前要保持肃静！是他们给你们粮食、衣物和金钱！肃静！否则我不称你们为军人，要把你们当作蔑视法律的贱民看待！"
"你在侮辱我们！"士兵们怒吼着，弓弩手已经拉满了弦。
马克突然跳上一堆尸体，撕开自己的皇袍，露出心脏的位置：
"瞄准这里！"他的声音像淬火的钢铁，"你们大可以弑君，但记住——今天活下来的人，将永远背负'因**民女而杀死皇帝'的罪名！"
他踢了踢地上的断臂：
"而你们战死的同僚...会以'抗命叛乱'的罪名被挫骨扬灰！"
整个校场陷入死寂。士兵们明明有能力杀死眼前这个人，却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他们终于明白——面前这个皇帝，是真的不怕死。
狄奥多里克站在阴影处，金属操控力渐渐平息。他第一次认真审视着那个站在尸堆上的男人，心中的戒备开始松动。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傻子"？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寝宫地毯上投下斑驳的暗红色光影。狄奥多里克的靴底刚触到大理石地面，就听见帷幔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走正门会弄脏你的靴子吗？"
马克坐在壁炉前的靠背椅上，素麻睡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鎏金酒壶在他指间摇晃，壶嘴还冒着热气——显然早已温好了酒。
狄奥多里克掀开斗篷兜帽，金属护腕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你遣散了所有侍卫。"
"否则呢？"马克笑着斟满两只银杯，"让我的元帅像盗贼一样被射成刺猬？"
"早知道我会来？"狄奥多里克没接酒杯。
马克将其中一杯泼进壁炉，火焰"轰"地窜高："被追杀还坚持正义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跳动的火光映着他锁骨处的旧伤疤，"正常人？看看白天的禁卫军。"
酒液在杯中晃荡："权力就像这杯酒——有些人浅尝辄止，有些人一饮而尽，但大多数人……"他顿了顿，"喝多了就会丑态百出。"
酒液在另一只杯子里晃荡，倒映出扭曲的吊灯。
"所以纵容他们？"狄奥多里克的指节叩响剑柄。
"我可以处死每个违纪者。"马克突然捏碎酒杯，玻璃渣混着鲜血滴落地毯，"然后明天禁卫军就会拥立新帝——你觉得他们的新皇帝会比我仁慈？"
沉默像冰水漫过房间。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摩尔干建国时..."马克用染血的手指在茶几上画了个圆，"禁卫军是悬在边境军头顶的利剑，负责保护皇帝和帝国的统治不被地方豪强推翻。"指尖划出一道裂痕，"三百年过去，剑锈了，他们早已忘记了过去的荣耀和纪律，这把剑却还抵着我的咽喉。"
狄奥多里克突然冷笑："你需要一把新剑。够锋利，够忠诚...而且最好在宫殿之上除了你没有其他依靠可以安心作为心腹。"金属操控力让吊灯的铁链剧烈摇晃，"还得是个傻子？"
"我需要个比我更疯的疯子。"他轻点最北端的红圈，"比如敢单枪匹马杀死教会人员的那种。"
窗外传来巡夜士兵的咳嗽声。马克重新倒了两杯酒，这次狄奥多里克接过了酒杯。
"敬傻子。"皇帝举杯。
"敬疯子。"元帅回应。
银杯相撞的脆响中，吊灯的铁链终于停止摇晃。月光悄悄挪移，照亮了茶几上那份《禁卫军改制纲要》的草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