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的林间空地上,两人相对而立,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风中格外清晰。汗水、血迹与尘土混杂在一起,诉说着刚才那场恶战的惨烈。
莉维娅深知,常规手段已无法战胜狄奥多里克,更无法达成自己的目标。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缓缓闭上了眼睛。
狄奥多里克正欲调整气息再次进攻,却猛地察觉到莉维娅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剧变!一种不同于圣光、更加古老、更加混沌、也更加危险的能量波动从她体内弥漫开来。更让他震惊的是,莉维娅身上伤口流出的鲜血,竟在月光下逐渐从赤红转变为一种幽邃而神秘的蓝色!
“这…这是!”狄奥多里克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低吼出声,“蓝色的血…原来你也是…觉醒者?!”
莉维娅缓缓睁开双眼,那双赤红色的眼瞳此刻仿佛燃烧着幽蓝的火焰,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肃杀:“一般情况下,我并不想动用这份力量。”
此刻的莉维娅,气质已然大变。原本属于教会审判长的圣洁与秩序感被一种源自混沌本源的、更加纯粹而危险的肃杀之气所取代。四道粗壮的银链在她背后凭空浮现,它们不再仅仅是武器,更像是拥有生命的银色巨蟒,链身流淌着幽蓝的混沌能量,如同冰冷的瞳孔,死死锁定了狄奥多里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威胁,狄奥多里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释然的浅笑,随即神情变得无比庄重和肃穆。
他明白,决战时刻到了。任何保留都已毫无意义。
他缓缓举起已然开始隐隐泛起金属光泽的右臂,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宣誓,响彻林地:
> “以我之血,筑起钢铁长城!”
> “以我之骨,永护心中大义!”
>
> “真名解放——”
> “千军之冢(Grave of a Thousand Blades)!”
轰——!!!
难以言喻的庞大能量以狄奥多里克为中心轰然爆发!大地剧烈震颤,周围散落一地的所有金属碎片——无论是他被打碎的武器,还是莉维娅箭矢的金属箭头,甚至是深埋于泥土中的矿藏——都如同受到召唤般冲天而起!
它们在空中疯狂汇聚、分解、重组,化作一场毁灭性的钢铁风暴!刺耳的金属嘶鸣声仿佛无数英灵在咆哮,方圆百米内的空间被无数高速旋转、切割的金属碎片填满,月光被彻底遮蔽,世界仿佛陷入了由钢铁构成的炼狱!
真名解放,这是觉醒者燃烧生命本源换取超越性力量的终极禁术。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不可逆的巨大代价。对狄奥多里克而言,代价便是身体的永久金属化——从施展此术的右臂开始,冰冷的金属色泽将不可阻挡地蔓延,直至侵蚀心脏,夺取他的生命。
这是他最不愿动用的最后手段。但此刻,他比谁都清醒。禁卫军的叛乱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威胁来自外部虎视眈眈的教会。而火种,是帝国能与教会周旋的最后底牌,是马克陛下留下的最终遗产。
作为帝国最后的防线,作为马克意志的继承者,他决不能在此后退半步!即便代价是燃尽自己的生命与未来!
“莉维娅——!”狄奥多里克的声音在钢铁风暴中变得如同金属般铿锵轰鸣,“这就是…帝国的意志!!”
言语已是多余。
两人如同锁定猎物的雄狮,在漫天厮杀的金屑与破碎的银芒背景下,一步步向对方逼近。他们的头顶和四周,是真正意义上的风暴——银色的链蟒与钢铁的洪流疯狂地碰撞、抽打、撕咬、破碎!每一次交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眼的能量闪光,破碎的金属片和逸散的混沌能量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然而,处于这毁灭风暴中心的两人,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他们的眼神死死锁住对方,所有的精神、意志、乃至生命本身,都凝聚在了这最后一击上。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离他们远去,世界中只剩下彼此和手中即将决定命运的兵刃。
莉维娅能感觉到体内混沌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灼烧着她的经脉,血液中的蓝色幽光越来越盛——这是力量即将失控反噬的先兆。三分钟,这是她的极限。
狄奥多里克同样如此。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未曾恢复的旧伤、以及真名解放对生命本源的疯狂抽取,让他的视线甚至开始模糊,握住剑柄的手臂沉重如铁,那金属化的冰冷感正沿着肩膀向上蔓延。下一个回合,必须决出胜负。
动了!
没有预兆,两人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冲向对方!
锵!!!
十字枪与巨剑(已重新化为最具破坏力的形态)再次悍然对撞!但这一次,再无任何技巧与变招可言!速度、力量、乃至搏杀的凶狠程度,瞬间提升了数个层级,完全超越了之前的任何一次交锋!
那是摒弃了一切思考后,纯粹由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驱动的、最原始最暴烈的厮杀!
身影交错!刀光剑影几乎模糊成一片!
噗嗤! 莉维娅的肩甲被斩开一道深痕,鲜血瞬间涌出。
撕拉! 狄奥多里克的胸腹间被枪尖划开,金属化的皮肤也未能完全抵挡。
砰! 莉维娅的侧腰被狄奥多里克的肘击狠狠命中,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哧! 狄奥多里克的大腿被莉维娅的匕首带出一道血口!
每一次呼吸间,双方的身上都会增添数道新的伤口。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疯狂地攻击、格挡、再攻击!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力量大得每一次碰撞都让双方筋骨欲裂!他们死死护住自己的要害和关节,以伤换伤,以血换血,只为了比对方晚零点一秒倒下!
这十几秒的搏杀,惨烈程度远超之前所有战斗的总和!
最终!
在一次毫无花哨的、倾注了全部力量的正面对劈中!
轰——!!!
巨大的爆响过后,两人身影骤然分开。
狄奥多里克手中的巨剑脱手飞出,旋转着插进远处的土地。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试图稳住身形,但身体的极限和金属化的沉重感终于彻底压垮了他。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膝盖一软,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倾塌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莉维娅则用十字枪死死拄着地面,才勉强没有倒下。她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几乎将她染成一个血人。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数伤口,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着倒下的狄奥多里克,长长地、混杂着痛苦与释然的喘了一口气。
她赢了。但赢的极其侥幸。
她很清楚,若是全盛时期的狄奥多里克,若是没有国事操劳和内心悲恸的拖累,今日倒下的,很可能是自己。
现在,她可以轻易地取走这位帝国皇帝的头颅,向艾德蒙特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彻底消除一个未来的巨大威胁。
但她没有。
她只是吃力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她走到昏迷的狄奥多里克身边,看着他即便昏迷也依旧紧锁的眉头和那开始泛起金属光泽的右臂,眼中只有深深的敬意。
“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她低声说完,不再停留,拖着伤痕累累、几乎耗尽一切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扇通往火种秘密的、沉寂的金属大门。
身后的林间空地上,只留下一位力竭倒下的帝王,和一场未分对错、只余惨烈的战斗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