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干的任务,对于教会特使的身份而言,已然结束。但当莉维娅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狄奥多里克的头颅被高悬于广场,听到禁卫军拖着那残缺的躯体游街示众的喧嚣时,艾丽卡清晰地看到,她那位永远冷静自持的审判长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扭曲的、令人心悸的狰狞!
那是一种被极度亵渎与愤怒灼烧出的表情,让艾丽卡都感到一瞬间的恐惧。
然而,这骇人的表情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胆寒的冰冷杀意。那杀意仿佛实质般萦绕在莉维娅周身,让周围的空气都降温了几分。
离开摩尔干的日子到了。艾丽卡早已收拾好所有行装,火车票也已订好。她来到莉维娅的房间,却愕然发现,莉维娅并未换上常服,而是穿上了那套便于行动的银灰色轻甲,正在仔细地擦拭着她的十字枪「戒律」和短弓「肃清」。铠甲的每一片甲叶都闪烁着冷冽的光泽,仿佛即将奔赴战场,而非踏上归途。
艾丽卡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莉维娅抬头时那双赤瞳中蕴含的、几乎要冻结一切的冰冷与决绝给堵了回去。
莉维娅看到了艾丽卡眼中的惊惧,她似乎想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最终只是让嘴角牵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用等我了,艾丽卡。你先走吧。”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帝都,语气坚定如铁:
“我要为我的朋友…做最后一件事。”
是夜,禁卫军驻地内灯火通明(至少在某一刻之前是如此)。劳伦斯和他的一众心腹军官正在大肆庆祝。美酒如同流水般端上,喧嚣的笑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哈哈哈!马克!狄奥多里克!这两个碍眼的家伙,一年之内全解决了!”一个军官醉醺醺地举杯高喊,“以后这帝国,就是咱们兄弟们的天下了!”
“没错!敬劳伦斯大哥!带领咱们吃香喝辣!”众人纷纷附和,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猖狂。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无尽的特权与享乐在向他们招手。
劳伦斯志得意满地坐在主位,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只觉得人生达到了巅峰。
然而,就在这狂欢达到顶点的时刻——
咻!
一支精准无比的箭矢如同黑色的闪电,骤然射穿了悬挂在中央的硕大煤油灯!
啪嚓!
玻璃碎裂,灯火瞬间熄灭!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彻底的黑暗!
“谁?!”
“怎么回事?!”
“敌袭?!”
惊呼声、咒骂声、酒杯摔碎声顿时响成一片。军官们本能地慌乱摸索,想要找到自己的武器,但眼睛根本无法适应这骤然降临的黑暗。
而就在这片混乱与黑暗中,死神已然降临。
“呃啊!”
“嗬——!”
“救…!”
几声极其短暂而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那是利刃精准割开喉咙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喷溅在附近的人脸上,引发了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劳伦斯到底经验丰富一些,他早已拔出了随身的佩剑,背靠墙壁,紧张地环顾四周的一片漆黑,心脏狂跳:“谁?!出来!装神弄鬼!”
突然,一道清冷、却蕴含着滔天怒意和极致鄙夷的女声,如同鬼魅般,紧贴着他的后脑勺响起:
“你在看哪里?”
劳伦斯骇然欲绝,刚想转身,一股巨力便狠狠踹在他的膝窝!
“呃!”他惨叫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穿着金属战靴的脚已经狠狠踩下!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他握剑的右手被瞬间踩碎!长剑当啷落地。
劳伦斯痛得几乎晕厥,他挣扎着抬起头。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那个站在他面前的身影。
银灰色的铠甲勾勒出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轮廓,银白色的长发在黑暗中如同流淌的水银,而那双赤红色的眼瞳,正燃烧着足以将他焚毁的冰冷杀意!那杀意如此浓烈,几乎要从那张精致却此刻如同复仇女神般的面容上喷涌而出,将他彻底撕碎!
是莉维娅·蒂尔微!
一瞬间,劳伦斯明白了。他今晚绝无生还可能。极致的恐惧过后,反而是一种扭曲的释然和自嘲。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和疯狂的笑容:
“嘿…嘿嘿…老子一辈子…拼了命地想往上爬,想要得到尊重,想要荣耀…没想到…最后居然死在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手里…真他娘的笑话…”
莉维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的鄙夷几乎化为实质。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笑、可悲、又可憎。
“你搞错了,劳伦斯。”她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风,“你拥有的,从来都不是尊重。”
“那只是恐惧。”
“它们看似很像,实则完全不同。”
“尊重过多,会变为崇拜。”
“而恐惧过多…”
她的十字枪「戒律」划出一道冰冷的银弧。
“…只会带来杀死你的仇恨。”
最后半句话语,伴随着锋利的枪尖斩断骨骼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死寂的、空旷而血腥的大厅里。
劳伦斯那混杂着惊愕与最终明悟表情的头颅,滚落在地。
莉维娅看都未再多看一眼,转身,身影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满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句萦绕不散的审判,为这场卑劣的狂欢,画上了一个血腥而公正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