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本想难得地睡个懒觉，补偿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却被一阵持续不断的“哒、哒、哒”声吵醒。声音来自窗户方向，规律而清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击。
他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但还是压着性子，皱着眉头下床查看。刚推开窗户，一个金属造物就猛地怼到他眼前，吓得他本能地后撤半步，体内永夜渊的力量下意识涌动，一股无形的重力瞬间施加在那不速之客上。
只听“啪”的一声，那东西被狠狠压在地板上。
“放开我，你这个蠢牧师！”一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从那个被压扁的机械造物里气急败坏地传出来。
阿德里安一愣，这口吻……他小心翼翼地减轻了重力压制，问道：“你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赛琳娜？”
地板上那只结构精巧、此刻显得有些狼狈的机械鸟挣扎着扑腾了两下，内部传来赛琳娜没好气的声音：“那是当然！本小姐我手眼通天，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快把我可爱的‘信使’扶起来！”
阿德里安无奈地将机械鸟捡起，放在桌上。随后，他简略地向赛琳娜叙述了离开翡翠城后的经历，包括与艾瑟莉娅的相遇、火种的融合、与瓦伦提娜和芙罗拉的纠葛，以及目前身在圣泉王国的处境。
通讯另一端的赛琳娜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头疼的叹息声：“唉……虽然我知道你体内有火种这事儿，但没想到情况变得这么复杂。莉薇娅也好，你也好，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惹麻烦。”
“莉薇娅怎么了？”阿德里安立刻追问。
“她被艾德蒙特派到摩尔干帝国出差了，那边新帝登基，局势混乱。不过听说那皇帝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莉薇娅这趟差事，怕是有的忙了。”赛琳娜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阿德里安对莉薇娅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只要不直接对上枢机主教那个级别的怪物，她应该都能应付。
赛琳娜很快将话题拉回核心：“所以呢？火种到底是什么？你可是我能信任的人里面，迄今为止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甚至拥有它的人。”
阿德里安的回答完全出乎赛琳娜的意料：“是心脏。一颗……极其强大的、属于觉醒者的心脏。”
“哈？？！”通讯那头传来赛琳娜明显拔高的惊呼，“你是在说，教会抢来抢去、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玩意儿，是一颗……死人的心脏？！”
“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就我感受到的……恐怕是的。”阿德里安的声音带着困惑，“我也很没有头绪，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赛琳娜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个事实……有点太离谱了。如果火种的本质真是如此，那我以往研究过的很多关于教会能量体系、圣光本质的假设，就全都说不通了。这背后一定藏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秘密。”
她顿了顿，似乎在接受这个惊人的信息。阿德里安转而问道：“阿尔弗雷德呢？他还好吗？”
“他？好得很呢！”赛琳娜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侃，“那家伙本身就是从小浸淫在官场和权术里的人，脑子里全是弯弯绕绕。现在莉薇娅不在，他替对方打理那些势力事务，简直是如鱼得水，我看他干得挺起劲。”
阿德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说起来……你和芙罗拉，关系如何？”
“嗯……”赛琳娜拉长了语调，似乎在斟酌用词，“很微妙吧。维罗妮卡女士……她大概是把我看作一个值得欣赏和偶尔利用一下的后辈。但我可绝不认为，凭我的面子就能让她放你自由。”她立刻洞察了阿德里安提问的潜在目的，并干脆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阿德里安叹了口气：“果然如此吗……”
赛琳娜在另一头发出促狭的笑声，试图调节气氛：“看开点嘛，被一位美女枢机因为掌握了她的秘密而不得不‘留’在身边，听起来不也是一件挺带感的美事吗？”
阿德里安苦笑：“如果我的故事真是一部充满恋爱酸臭味的后宫爽文，那或许还不错。但可惜，我们身处的，是一个肃杀而残酷的故事。”
赛琳娜在另一边哈哈大笑：“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本小姐帮忙的吗？没有的话我这边可要切断通讯了，维持这玩意儿挺费能量的。”
阿德里安立刻抓住机会问道：“等等！那你知不知道第五枢机？”
“梅菲斯特？”赛琳娜的语气瞬间带上了明显的厌恶，“知道，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具体呢？他是什么样的人？”
“具体就是——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赛琳娜似乎找不到更精确的词汇来表达她的反感，“他是那种纯粹的、为了看到事情朝着他觉得‘有趣’的方向展开，能够视一切生命、规则、道德如无物的疯子。离他远点，阿德里安，被他盯上比被芙罗拉软禁麻烦一万倍。”
就在这时，赛琳娜那边似乎传来了别的动静。“啧，我这边来人了。这只机械鸟你留着，它能加密通讯，可以随时联系我。先就这样，保重，别死了！”
话音刚落，机械鸟眼中的光芒熄灭，恢复了静止状态，仿佛只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阿德里安握着冰冷的机械鸟，眉头紧锁。赛琳娜带来的信息量巨大，尤其是关于梅菲斯特的警告，让他心中的阴霾又加重了一层。
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为皇家猎场染上一层暖金色。阿德里安收到了来自马库斯王子的邀约，请他一同打猎散心。卡里昂也在场，显然是作为连接双方的一座桥梁。阿德里安心知肚明，马库斯作为索尔国王的次子，自己身处他们的国度，与这位实权王子建立良好关系利大于弊。而马库斯同样抱有类似的想法——毕竟，这位肖先生是芙罗拉枢机身边的人，而整个圣泉王国，某种意义上都处于那位第二枢机的影子里。
三人骑着矫健的骏马并辔而行，身后跟着五六名保持距离的侍卫。马蹄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闻肖先生几日前跟随兄长去了圣泉，”马库斯率先开口，打破了行路的沉默，他语气轻松，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不知感觉如何？”
阿德里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被温暖泉水包裹、连火种都暂时沉寂的极致舒适感，他由衷地赞叹：“那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马库斯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肖兄弟喜欢就好！不过，像兄长那样能在圣泉里一泡就是大半天的，恐怕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他这话听似随口一提，却在不经意间点出了卡里昂的特殊之处。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卡里昂开口，将话题引向了更实际的方向，他看向马库斯，语气带着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马库斯，父王病重，你近日接触朝臣较多，不知他们意下如何？有没有人……想趁机搞些小动作？”
马库斯握着缰绳的手似乎微微紧了一下，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卡里昂平静的侧脸，回答道：“有兄长大人在，应该是没有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甚至带着对兄长威望的信任。
卡里昂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或者说，他展现出了满意的姿态，轻轻颔首：“那就好。”
他轻轻一夹马腹，座下骏马顺从地加快了些许步伐，稍稍领先了半个身位，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林线，似乎在观察猎物的踪迹。
就在卡里昂注意力稍向前移的瞬间，马库斯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他凝视着兄长那挺拔而沉稳、仿佛能扛起一切重担的背影，用一种极低、确保只有离他最近的阿德里安才能勉强捕捉到的声音，近乎耳语般地喃喃道：
“对啊……有兄长大人在的话，确实是如此。”
那声音里听不出讽刺，也并非纯粹的敬佩。那是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混合物——有习惯性的依赖，有对其能力的认可，但更深处的，或许是一丝被这强大身影笼罩下难以挣脱的压抑，以及一抹被理智强行压下、却始终蠢蠢欲动的……不甘。
阿德里安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目光在马库斯那瞬间流露出复杂神色的侧脸和卡里昂一无所知的背影之间快速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