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王位是我的

作者:赋芧之狙公 更新时间:2025/11/11 19:59:41 字数:3774

就在阿德里安与梅菲斯特缠斗、无暇他顾之际,马库斯的亲卫队迅速行动,将奄奄一息的卡里昂带离了那片混乱的区域。

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残垣断壁间,马库斯屏退了左右,独自面对着他那垂死的兄长。卡里昂躺在冰冷的地上,白发披散,胸口微弱地起伏,他看着手持利剑、神色复杂的弟弟,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要杀死我吗,马库斯?”

马库斯本以为自己早已铁石心肠,为了王位可以牺牲一切。但亲眼看到曾经才华横溢、温润如玉的兄长变成如今这副风烛残年、仿佛在卑微祈求活命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刺痛涌了上来。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里面闪烁着挣扎的水光。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不该存在的软弱和犹豫全部压回心底。再次睁眼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坚定地,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卡里昂的胸口。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细微而清晰。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卡里昂素白的衣袍,也染红了马库斯握剑的手。

马库斯俯视着生命飞速流逝的兄长,一字一顿,声音异常地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羁绊的冷酷:

“王位是我的,兄长。”

当阿德里安和芙罗拉摆脱梅菲斯特的纠缠,循着踪迹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卡里昂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那柄象征兄弟决裂的剑,气息已是游丝般微弱,鲜血几乎流尽。

阿德里安脚步一顿,没有惊呼,没有痛哭,一种沉甸甸的悲伤如同冰冷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他走到卡里昂身边,单膝跪下,看着对方那浑浊却依旧平静的双眼,低声问道:

“有什么……还想做的事吗?”

卡里昂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他努力聚焦,看向阿德里安,嘴唇翕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把我……埋在温特哈特的墓园吧……我想……去看看父王……”

芙罗拉也蹲下身,她精致的脸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她靠近卡里昂的耳边,声音轻柔如同催眠的絮语:

“安息吧,卡里昂。你的灵魂会进入我的梦乡……那里,没有战争,没有人心险恶,只有你应得的幸福。”

随着她的话语,指尖流淌出柔和而纯粹的光芒,轻轻拂过卡里昂的额头,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接引仪式。

阿德里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卡里昂的呼吸彻底停止,那双曾充满理想与忧虑的眼睛缓缓闭上。他才抬起头,看向芙罗拉,问道: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让所有人的灵魂,都进入你创造的乐土,在你定义的‘幸福’之上,度过虚幻的一生?”

芙罗拉站起身,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圣洁而遥远。她反问阿德里安,语气平静:“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卡里昂该死吗?”

阿德里安沉默了。要他说,卡里昂或许是这污浊泥潭里最不该死、最该活下来的人。一个心怀天下、仁德睿智的君子,一个试图在黑暗中点燃微光的理想主义者,却最终被阴谋、背叛和亲兄弟的屠刀推向毁灭。这世界,有时就是如此不公,如此残酷。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芙罗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她的全名:

“芙罗拉·维罗妮卡。”

“放我走吧。”

芙罗拉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她看向阿德里安:“为何要这么说?我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放走你。”火种还在他体内,他的价值远未耗尽。

阿德里安的眼神没有动摇,他回答道:“因为我想看看。看看除了你规划的‘美梦’之外,这世界……是否还存在另一种答案。”

芙罗拉凝视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若是你最终发现,兜兜转转,还是我的道路最正确呢?”

“那我就回来,”阿德里安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全心全意帮你。”

芙罗拉愣住了,随即,她忽然笑了起来。起初是低低的轻笑,继而变成了与她平日甜美形象截然不符的、带着几分疯狂和自嘲的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她抹去眼角的泪珠,看着阿德里安,说道:

“好啊。你走吧。”

这次轮到阿德里安有些意外了:“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一去不回?”

芙罗拉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有些悠远,她轻声道:“有些事,是不会说谎的。比如你此刻眼中的探寻,你骨子里的固执……换任何人都一样,因为那是一个人的根基,正如同大海行舟,总要有个方向,才能对抗虚无。我拦不住一颗想要寻找方向的心,强留,只会让种子失去活性。”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如果……你最终认为我是对的话。”

阿德里安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芙罗拉也点了点头,语气笃定:“是的。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阿德里安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安详如同沉睡的卡里昂,转身,黑色的烟尘微微涌动,他的身影融入了尚未散尽的夜色与废墟之中,渐行渐远。

芙罗拉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死去的卡里昂,轻轻叹了口气。她精心编织的网,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自主游出去的节点。但这或许……也正是这场宏大戏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的,我们继续:

马库斯回到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彻骨的宫殿。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王座,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安稳。猜忌如同藤蔓,在他坐上王位的那一刻起,就疯狂地滋长、缠绕。他无法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那个曾助他弑父上位的莱纳斯。

莱纳斯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到了年轻国王目光中的审视与冰冷。他表面上依旧谦卑恭敬,心中却已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知晓太多秘密,对于已经稳固权力的马库斯而言,已从功臣变成了潜在的巨大威胁。两人表面上维持着君臣的体面,暗地里却都在不动声色地积蓄力量,筹划着如何抢先一步,置对方于死地。王宫之内,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权力的宝座并未带给马库斯安宁。相反,每个夜晚,当他闭上双眼,亡魂便会如期而至。父王索尔弥留时失望而复杂的眼神,兄长卡里昂临死前那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反复在他的梦境中交织、拷问。他时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兄长那句轻飘飘的“你要杀死我吗?”。

精神上的巨大折磨让他迅速消瘦,眼窝深陷,气质变得阴郁而敏感。

一次,被软禁在深宫、同样憔悴了许多的艾拉贝拉王后,看着儿子日益不堪的状态,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议:“马库斯……如果你真的如此难受,或许……可以去墓园看看你的父王和兄长……”

“闭嘴!!”

马库斯如同被踩到尾巴的野兽般猛地爆发,他双目赤红,对着母亲怒吼:“不许提他们!永远不许在我面前提起他们!他们死了!死了!”

仿佛为了彻底斩断那令他夜不能寐的根源,他下令销毁宫中所有关于索尔和卡里昂的画像、遗物,抹去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他疯狂地试图将父兄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清除,仿佛这样,就能一并抹去那如影随形的噩梦和噬骨的愧疚。

与此同时,阿德里安履行了对亡友最后的承诺。他带着卡里昂的遗体,来到了温特哈特家族沉静的墓园。

夜色深沉,只有月光为他照明。他选了一处看起来安静的地方,开始用随手找到的铁锹挖掘墓穴。泥土被一铲一铲地挖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墓园中回荡。阿德里安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近一年来与卡里昂相处的点滴——图书馆初遇的试探,圣泉旁的交谈,宴会上的默契,直至最后并肩作战与无奈分别……

一种浓重的悲伤堵在他的胸口,眼眶有些发热,但他终究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只是沉默地、机械地挖掘着。

突然,“铿”的一声轻响,铁锹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以为是石头,小心地拨开泥土,却借着月光,看到了一截苍白的人骨。那骨头似乎年代极为久远。

阿德里安本不欲打扰逝者安息,正准备将其重新掩埋,却猛地察觉到,那截骨头上,竟然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而古老的混沌力量!历经漫长岁月还能保有如此力量残留,这具骸骨的主人生前,必定是一位强大到难以想象的觉醒者。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那冰冷的骨头。

刹那间,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汹涌的潮水,冲进了他的脑海。那感觉并非详细的叙述,而是一幅幅充满史诗感却又不失质朴的画面:

从前,有一个骑士。 他骁勇善战,剑术超群,蓝色的血液象征着他不凡的血脉。他带领着流离失所的人们,赶走了凶猛的野兽和入侵的敌人,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新的家园。

家园初定,天地却突发异变。 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凭空浮现,从中涌出的混沌支流如同贪婪的巨蟒,在大地上蔓延。那力量强大而可怕,所过之处,生机断绝,万物凋零,无数人在恐惧和痛苦中丧生。

蓝色的骑士站了出来。 他看着被毁的家园和绝望的人们,做出了决定。他走向那混沌的支流,以自身强大的血肉为媒介,如同一个活着的容器,开始疯狂地吸收那毁灭性的力量。

过程痛苦万分,他的身躯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朋友们哭喊着劝阻他,让他放弃。骑士回头,脸上带着决然与平静,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生来如此,做不出其他选择。”

最终,他将那狂暴的支流力量彻底封印,自身也油尽灯枯。那被封印的力量核心,化作了一口泉水,滋养着后来的土地。骑士的名字,叫做罗兰。罗兰·温特哈特。他是温特哈特家族的先祖,圣泉王国传说真正的起点。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阿德里安的手指从那截属于罗兰·温特哈特的遗骨上松开。他的脑海中,罗兰那决绝赴死的坚毅面容,竟与卡里昂在圣泉前燃烧自我、说出类似话语时的身影,缓缓重叠。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阿德里安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冷月,用一种混合着悲伤、无奈,甚至有一丝敬重的语气,低声说道:

“真是……哪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傻子啊。”

这句话,既是对罗兰说的,也是对卡里昂说的。是对那些明知代价惨重,却依然为了某种信念、某种责任,义无反顾地走向毁灭的“傻子”们,一句无奈的叹息,也是一句无言的致敬。

他小心地将罗兰的遗骨重新掩埋好,然后,将卡里昂的遗体,安葬在了这位伟大先祖的旁边。或许在这里,这位同样选择了“傻”道路的后来者,能获得一丝真正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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