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野兽的盛宴

作者:赋芧之狙公 更新时间:2025/11/12 20:28:40 字数:2784

那之后,圣泉王国的风云变幻,阿德里安并未过多关注,只是从零星的传闻中拼凑出最终的结局。

马库斯国王终究没能摆脱内心的梦魇与权臣的觊觎,在位时间并不长久。在他死后,老谋深算的莱纳斯在最后的权力角逐中赢得了胜利。他并未选择自己坐上那烫手的王位,而是拥立了一个年仅四岁的温特哈特远支孩童作为傀儡皇帝,自己则以摄政大臣的身份独揽大权。

为了巩固这“新生”的政权,清除所有潜在威胁,莱纳斯发动了一场冷酷无情的大清洗。奥托元帅,以及他的家人、亲信、旧部,整个利益集团被连根拔起,满门抄斩,无一幸免。 莱纳斯深知奥托在军中的威望,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报复,他选择了最彻底的方式——斩草除根。不过,或许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稳定,或许是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丝“仁慈”,他并未过多牵连普通的士兵。

只是,阿德里安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场波及数百人、血流成河的残酷清洗,其最隐秘、最原始的导火索,并非宏大的政治理念冲突,而是几十年前,一场宴会上,那盘泼洒在年轻莱纳斯昂贵礼服上的、令他尊严扫地的珍稀白胡椒。 莱纳斯对外的宣称,自然是冠冕堂皇的“巩固政权,清除军阀余孽”,那盘胡椒,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无人在意。

马库斯死后,失去最后依靠的艾拉贝拉王后彻底失势。过去因她的放浪与权势而敢怒不敢言的人们,如今开始明目张胆地报复。明里的克扣、暗里的刁难接踵而至。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保养得宜的美丽容颜,在缺乏照料、精神折磨和刻意虐待下,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憔悴枯槁。

这一天,她接到命令,必须出席一位重要权臣举办的宴会。她深知这绝对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但她已无力反抗,或者说,她早已心死,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穿着一身陈旧、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落魄衣裙出现在宴会现场——她早已凑不出钱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权贵们衣冠楚楚,谈笑风生,却默契地将她晾在一边,视若无物。侍者端上给她的餐盘,里面盛放的并非珍馐,而是混杂着牲口吃的潲水与疑似下人呕吐物的污秽之物。

周围投来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鄙夷的目光。

艾拉贝拉看着眼前荒诞而恶毒的一幕,精神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她看到,那些谈笑风生的权臣们变了——他们的脸变成了狐狸、老虎、饿狼,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狡诈的光。餐盘里那些正常的食物,在她眼中化作了滴着鲜血、尚在抽搐的动物血肉。那些围绕在“猛兽”身边献媚的女眷,变成了渴求交配与庇护、搔首弄姿的雌性动物,而侍立一旁的仆从,则盯着盘中的“血肉”,眼中流露出对同类的垂涎。空气中弥漫着原始野蛮的气息,膨胀的欲望器官在衣冠下若隐若现。下人们羡慕着猛兽们的食物和交配权,时刻盯着他们的位置,想将之取而代之,然后开始啃食同类的血肉滋养自己。

她看着这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兽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癫狂的冷笑:

“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呢?”

但最让她感到彻骨冰寒与惊恐的,是在她下意识低头,看向那盛满污秽的餐盘时。锃亮银盘模糊的倒影中,映出的不是她熟悉的脸,而是一张嘴角沾着干涸血迹、獠牙微露的猎豹的面容!

她也成了这兽苑中的一员,一头曾经美丽、如今却落魄、同样沾染过血腥的猎豹。

多年以后,阿德里安因故再次踏足圣泉王国。他在王都破败的街角,听路人说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她总是衣衫褴褛地徘徊,时而傻笑,时而惊恐,嘴里反复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狼……狐狸……吃人了……嘿嘿……我也吃人了……都吃了……”

据说,她就是当年艳绝王都的艾拉贝拉皇后。

也据说,没过多久,有人在城外一条污浊的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结束了她那从云端跌落泥沼、最终在疯狂与幻象中看清世界本质,也看清了自己本质的、悲剧的一生。

梅菲斯特解决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内部危机”后,感觉浑身舒畅。他拍了拍手,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蹦一跳地离开了那片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几乎成为废墟的圣泉王国核心区。

他心知肚明,目前还不是和芙罗拉·维罗妮卡那个固执女人正面冲突的最佳时机。但他的能力精髓本就不在硬碰硬,而在于那悄无声息地引导情绪与想法的诡异特质。正如他自豪宣称的那样,他从不凭空创造,只是将每个人心底早已埋藏的种子——猜忌、贪婪、恐惧、野心——轻轻拨动,引导它们朝着他认为最“有趣”的方向生长。这本来就是事情发展的无数可能性之一,正因如此,他的搅局才如此防不胜防,连被影响者自身都难以察觉。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收尾!真期待这之后会如何发展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异色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觉醒者那边……似乎开始凝成一股绳了?恐怕这之后,会爆发大规模的和教会的战争吧!那场面,一定比这小小的王国内战要壮观、有趣一万倍!”

他正自娱自乐地畅想着未来的混乱图景,身体却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侧方一跃!

“轰——!!!”

就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股磅礴到难以形容的力量凭空而降,如同无形的巨锤砸落,将那片土地瞬间夷为平地,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边缘还萦绕着扭曲空间的气息。

根本无需回头,梅菲斯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攻击中蕴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愤怒。他轻盈地落地,转过身,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哎呀呀——”他拖长了语调,故作惊讶地拍了拍胸口,“如此‘热烈’的欢迎仪式,真是不枉我们……嗯,又隔了一百年未见啊,我亲爱的——哥哥。”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手持青竹杖,一身素白僧袍的玄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兄弟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隐隐流动的愠怒。

“你这次,做得太过了。”玄真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这世间之事,是世间人自己的决断,他们的爱恨情仇、兴衰荣辱,自有其因果循环。你我不该,也不能如此胡乱干涉。”

梅菲斯特歪着头,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挑衅:“如果我非要呢?”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开始弥漫起危险而混沌的气息,“你又要像两千五百年前那样,动用那些无聊的规则,把我封印个两千年吗?”

他的笑容变得尖锐,带着清晰的嘲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意味,一字一顿地问道:

“只、凭、你、一、个、人,你、还、办、得、到、吗?”

玄真沉默地看着他,琉璃般的瞳孔中仿佛有无数光影流转。最终,他周身那凌厉的气息缓缓平息下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玄真收回目光,仿佛不再看他,“你非要沾染这红尘因果,自会有人……来收拾你。你我身为‘井’的产物,本就是此世间的特例。如此肆意妄为,牵动命运之线,最终只会引火烧身,自身难保。”

说完,他不再停留,青竹杖轻点地面,身影如同融入晨雾般,开始渐渐淡化。

梅菲斯特看着玄真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偏执与疯狂的决绝。他轻声回答,仿佛是说给玄真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感谢哥哥提醒。不过……”

“我宁可快活地活一瞬间,也绝不肯无趣地度过永恒。”

荒野的风吹过,卷起尘埃,也带走了最后的话语。只留下梅菲斯特独自站在原地,异色瞳望向远方,那里,似乎正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投身其中,去演奏下一场更加盛大、更加混乱的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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