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忙吗?"
莉薇娅抱着绷带站在门口。
阿德里安迅速握紧拳头:"已经处理好了。"
她走近时,目光扫过男孩腿上完好的皮肤,又落在他攥紧的右手上。"药柜第三层有新到的纱布。"她说完便转身离开,铠甲碰撞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深夜,阿德里安在修士宿舍发现门缝下塞着个亚麻小包。里面是盒染发膏和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
「太明显」
铜镜前,他拨开额前的黑发——鬓角处有三根白发变得半透明,在烛光下几乎看不见。染发膏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但涂抹时意外地温和。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蔽,整个教会陷入黑暗。阿德里安盯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感到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悄然发生不可逆的转变。
某个黄昏,他在回廊偶遇莉薇娅。她正在擦拭匕首,试着向阿德里安搭话:
"你最近很少去医疗室救治病人了,贫民窟的义诊也不再进行了。"她头也不抬地说。
阿德里安靠在石栏上:"我在想……如果救人的代价是让某些人从中牟利,那这神圣的誓言还有什么意义?"
匕首的寒光骤然一顿。莉薇娅抬眼,目光锐利如箭:"这种话,被第三个人听到——"她拇指在颈间一划,"你会掉脑袋。"
沉默蔓延。
"命令下来了。"她突然转身,"明天去地牢,给一个囚犯做临终祷告。"
"谁?"
"银发的异端。"
"……别多问。"
潮湿的石墙在火光中渗出细密的水珠。阿德里安站在铁栅栏外,指尖触碰冰冷的金属,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
牢房里的少女抬起头。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银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脖颈处的XIII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藏着某种不属于人世的东西。
"教会派你来给我临终祷告?"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刮过耳膜,"真讽刺。"
阿德里安沉默地打开牢门。锁链的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他蹲下身,习惯性地伸出手,黑烟从指尖渗出——
"省省吧。"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连自己使用的力量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
"给你看点东西。"
刹那间,世界崩塌。
无数人的惨叫在他耳中炸开,却又诡异地交织成圣歌的旋律。女人的哭泣、孩童的哀求、垂死者的喘息,全部扭曲成庄严的合唱,仿佛某种亵渎的弥撒。
他的掌心传来温热的搏动。低头看去,竟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不,是幻觉,但触感真实得可怕。黏腻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而心脏表面刻着细小的纹路,随着每次收缩渗出浑浊的液体。
黑烟不受控制地从他全身涌出,却在空中凝固成无数细链,缠绕住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哭泣的男孩,面容竟与幼时的自己一模一样。锁链绞入男孩的皮肉,而每收紧一寸,远处教堂的彩窗就亮起一分......
"看明白了吗?"少女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你每治愈一个人,就有十倍痛苦被榨取。"
阿德里安踉跄后退,肺部灼痛得像是吸进了火炭。狱卒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火把的光亮在拐角跳动。
"你梦见的井......"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是第一个看清真相的人留下的眼睛。"
当狱卒的钥匙声近在咫尺时,她退回阴影中,银发最后一丝微光也被黑暗吞噬。
阿德里安从地牢回来时,指节仍残留着铁栅栏的寒意。
他站在忏悔室的阴影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个银发囚徒的话烙在记忆里:"你连自己使用的力量是什么都不知道。"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羊皮纸腐朽的气息。他的指尖划过"异端研究"分类下的空缺——《旧世纪异端考》只剩烫金封皮,《黑烟现象初探》的内页被撕得支离破碎。最令人不安的是《圣痕与禁忌》,整本书被替换成了《圣餐礼仪指南》。
"这些典籍......"阿德里安用袖口擦去书脊上的蛛网,"一直这么残缺吗?"
执事正踮脚擦拭彩窗,闻言头也不回:"您要是找禁书,得去枢机主教那儿打报告。"彩色玻璃的光斑在他油腻的发梢跳跃,"反正这些异端邪说......"他突然打了个喷嚏,"——都是些污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