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苏格兰场

作者:淡淡的影子 更新时间:2025/5/12 18:31:25 字数:2660

下午四时的斯皮塔佛德街正迎来一日中最繁忙的交错时刻。放工的工厂女工们挽着空荡荡的午餐篮,三三两两拖着疲惫的步子往东走去,褪色的棉布裙摆扫过石板路上的煤灰,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浅淡的痕迹。

路奇推开铸铁门栏时,门轴发出的尖响惊飞了隔壁烟囱上的鸽子。她站在台阶上微微喘息——束腰勒得她呼吸短促——目光扫过街道上稀疏的行人。

几步外的石板路边停着一辆四轮马车,车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叼着烟斗看报。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瞥了一眼,眉毛微挑——这位夫人的动作可算不上优雅。

路奇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直接伸手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得像在开一扇任务目标的密室门。车夫眨了眨眼,但还是迅速跳下车,补上了被跳过的礼节:

"呃……夫人,您去哪儿?"

"苏格兰场。"

车夫挠了挠鬓角,犹豫了一瞬——通常淑女们会等他扶稳车门再登车,至少也会说个"请"字。但一枚先令已经递到了眼前,硬币在阳光下闪着崭新的光泽。

"好嘞。"他接过钱,顺手把烟斗往车辕上一磕,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坐稳了,夫人。"

没有过多理会车夫的诧异,路奇坐在车内,封闭的车厢将外界的窥探隔绝在外。随着马车行驶时的震动,她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饰。

“维多利亚时代对于女性的规矩真是繁琐。”

伸出手拂过车门把手,轻微的震颤被马车本身的颠簸所隐藏,掌心里那由铸铁重构的小匕首泛着冷光,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炼金术正在恢复,虽然不知道能恢复多少,但终究是有在恢复的状态。

将匕首重新重构成门把手后,路奇闭目梳理着当前这个世界已有的线索。

从空荡的男主人房间和黑色丧服判断,自己应该是个正在守丧的年轻东方女性。其次,这个时代,对于独居女性和东方人可不友好,而自己目前恢复的炼金术尚不足支撑自己无视这个时代的集体力量。更令她在意的是现实世界的那条尾巴,此刻到了无限世界却消失不见了。

回忆着触碰尾巴时的感受,路奇将意识沿着那种感觉下沉。恍惚间,她的视角突然抽离。

“自己”正坐在马车的座椅上,平静安宁的表情像是陷入浅眠。当她试图调整视角时,车窗外的景象化作模糊的人形光影,马车上的车夫周身传回有节奏的波动。

路奇猛地睁眼,现实中的车厢和残留在脑海中的光影重叠。就在这时车夫敲击了两下车厢。“叩叩”

“快到苏格兰场了,夫人。”

车夫的话让路奇回过了神,脑中那奇妙的感官也随之隐匿了起来。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察觉到,脑中的波动似乎比车夫的动作稍快一些。

更令她不安的是,刚才的视角是从自己身后投射而来。

正当路奇打算再次尝试观察那奇怪的视角时,马车停了下来。

“苏格兰场到了,夫人。小心台阶,今儿的石板路可不善待淑女的靴子。”

路奇刚要起身,忽然,她的视野里闪过一道重影——明明面前的车门依然紧闭,车门却已在感知中提前打开。等待了大概一秒,面前的车门被拉开,车夫站立在车门侧面,右手虚扶,想要引导自己下来。

仿佛世界被割裂成两层影像。她闭了闭眼,适应这短暂的错位感,随即利落地迈出车厢,长裙擦过车辕,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车夫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最终讪讪收回,挠了挠灰白的鬓角。

路奇没理会他的动作,目光已转向苏格兰场的大门。

苏格兰场的红砖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两名戴尖顶盔的警察站在大门两侧,其中年轻的那个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她的装束。路奇立刻垂下眼睛,手指蜷缩着绞紧裙边的蕾丝。“夫人,需要帮助吗?”警察问道,语气算不上友善。

路奇微微抬头,却不敢直视对方,只是将视线落在他制服的第二颗纽扣上。“我…我来查询一些文件。”她的英语带着刻意模糊的口音,既不像纯正的东方人,也不像本地人。

警察皱了皱眉,但最终侧身让开了路。

苏格兰场的大厅弥漫着劣质烟草和墨水的气味,几名穿制服的警员正忙着整理文件,偶尔抬头瞥一眼这位陌生的东方女性。路奇站在接待台前,手指微微绞着裙子,黑纱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

她刻意放轻了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位怯懦的、不敢大声说话的寡妇。

“打扰了……警官?”

有什么事吗,夫人?"警员抬头,目光扫过她的黑纱帽下的东方面孔,钢笔停在半空。

"我……我想打听一下今早报纸上提到的案子。"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不习惯大声说话,"在白教堂区发现的……那位女士。"

警员皱眉:"您认识死者?"

"不,只是……"她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报纸边缘,"我在白教堂区的慈善学校教书,最近总有女工失踪的传闻。今早看到新闻,有些担心……"

警员的表情松动了几分,语气缓和下来:"目前还在确认身份,夫人。如果您有线索,可以向值班探长报告。"

"我明白……"她犹豫片刻,像是鼓起勇气,"只是,如果知道她是在哪里被发现的,或许能提醒学校的女工避开那片区域……"

警员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推出一张油印的街道简图,用铅笔圈了个模糊的位置:"汉伯里街29号后院。但建议您别靠近——现场还没清理干净。"

"谢谢您。"她迅速折起纸条,藏进手笼中,"愿上帝保佑那位可怜的女士。"

转身时,她听见警员对同僚低语:"又一个被吓坏的慈善太太……这月第三个了。"

拿到地图后的路奇并没有立刻离开警局,她来到等待区,坐到一个长椅上重新沟通了自己脑海中的特殊感官。

眼前的世界骤然出现分裂。

另一重景象如潮水般漫过现实,割裂感让路奇闭上了双眼。三十米范围内,世界褪去了色彩,,只剩下灰白轮廓与流动的暗影,她的意识穿透橡木地板,向着下方探去。一具尸体撞进她的感知中。

一个女人仰躺在包铁皮的木桌上,双臂像折断的鸟翅般摊开。她穿着粗麻布衬裙,但裙摆已被剪开,露出腹腔可怖的Y形切口——伤口边缘平整得不可思议,仿佛用冰做的刀刃划开。

路奇突然蹙眉。不对。

按道理说一个人遭受到这样的创伤,衣服上怎么也该存在一些血迹,但此刻尸体周围异常干净。苍白的皮肤下不见淤紫,只有纸张般的惨白,连指甲床都泛着珍珠灰。

随着意识的深入,她注意到。尸体左臂有一圈锯齿状创口,深可见骨,但伤口没有结痂的痕迹,不像是被特殊工具撕裂的创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夫人?您还好吗?”

巡警的声音将路奇的注意力拽回身边。她猛地睁眼,鼻腔里涌出一股温热——血珠正沿着人中滑落。她迅速用手帕按住,布料立刻洇开暗红。

“没事,”她含糊道,故意让嗓音带上鼻塞的嗡声,“可能是不太适应伦敦的气候。”

巡警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灰格子手帕:“试试按压鼻梁。我妻子也总这样。”

没有接过手帕,简单地对着巡警回礼后路奇转身离开了警局。

推开苏格兰场的橡木大门,冷雾立刻裹了上来。

九月的伦敦黄昏像一块湿透的灰绒布,路灯尚未点亮,只有沿街店铺的煤气灯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一辆车辕上挂着煤油风灯的出租马车正停在街角,老马不耐烦地踏着蹄子。车夫瞥见她孤身站在警局台阶上,把烟斗在车辕上磕了磕:“要用车吗,夫人?”

“把我送到斯皮塔佛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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