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仿佛千万根骨刺在血肉中穿刺重组。监牢的躯体撕裂土层探出地面——那是一条由金属、岩石与人类残肢糅合而成的巨蛇。尚未被完全消化的囚徒像寄生虫般嵌在它的体表:一只苍白的手臂从肉壁中突兀伸出,五指痉挛着抓挠空气;半张人脸在黏液覆盖下膨胀收缩,无声地尖叫。
“砰——!”
蒸汽喷枪的爆响撕裂了低语。男人手中的铜管迸发白雾,一根铸铁鱼叉呼啸而出,深深凿入监牢的躯干。碎石与血肉飞溅,那些遍布躯干的裂隙骤然扭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男人稳如磐石。他单手填装弹药,第二发鱼叉已携着锁链贯穿怪物的脊背。监牢的蛇躯疯狂拍打地面,震波掀起石板,露出深埋土层的银色肉球,它正随着剧痛收缩膨胀,表面密布的血管如树根虬结。
看着监牢扭动,那个男人扔掉手里的巨大喷枪借锁链腾空跃起,飞溅的碎石砸在皮甲上,发出冰雹般的闷响。
落下的皮靴碾碎一只尚未溶解的断手,他在蛇躯上方蹲伏,掌心猛然压向岩石表皮。银光炸裂,法印的力量如重锤灌入,监牢的躯干以掌心为圆心坍陷、龟裂,银白色血液从裂缝中喷涌。怪物痉挛着昂起头颅,将男人甩向空中。他的身影撞穿砖墙,消失在烟尘里。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其他人也从低语中惊醒,有一个人拉着路奇向着安全的地方逃去,其他人则是捏起一些奇怪的手势,口中喃喃着什么咒语。
路奇被人拽着后退时,监牢地底的身躯也随着地面的松动突破土层,暴露出一截缠满铁链的腐烂脊椎。那些未被消化的囚犯像果实般悬挂在骨节间,随挣扎簌簌掉落。
“砰——!”
又是一声枪响,烟尘弥漫的废墟中一根钩锁飞出,刺进了血球之中,男人利用钩锁飞到怪物身上,准备朝着之前看见的银白色心脏爬去。
当男人借锁链向上攀爬时,整条脊椎突然泛起金属冷光。钢筋般的血管破体而出,一根血管横扫而来,他侧身闪避,却被另一根刺穿肩胛,鲜血溅在下方正在干瘪的囚犯尸体上,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与此同时,肉球伸出更多血管与脊椎相连,那些未消化的囚犯瞬间干瘪,像烂果子般簌簌掉落。
"现在!"
随着一声怒吼,术士们的火球精准命中怪物的头部。烈焰中,血管如熔化的铁水般扭曲断裂,怪物仰头发出的尖啸震碎了周围的玻璃。庞大的头颅疯狂甩动,试图将头上的火焰熄灭。然而疯狂扭动身躯,却让火焰蔓延得更快。
众人从身上的口袋中取出一些粉末,洒在空中,当青灰色粉末接触血肉时,竟发出水珠落进热油的嗤响。而路奇正在和之前带着她跑的人站在中庭的边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正在逐渐失去抵抗的能力。
“你不过去帮忙吗?”路奇问到。
“三团长说把你带走。”
路奇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他口中的三团长吩咐了几个手下后就朝着自己走来。
等到团长在路奇面前站定,抬头看着这个远比自己要高大的人,她才注意到对方眼睛是金色的兽瞳,身上的皮甲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并没有受损,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失礼了,小姐。"
团长突然抓住路奇的手腕。一股奇异的波动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在背后的哲人石附近徘徊片刻,又悄然退去。
他松开手,锐利的目光在路奇身上停留了几秒,转头对身旁的队员低语几句。待队员离开后,那双金色的兽瞳重新锁定路奇。
"刚才是在检查是否被恶魔污染。"他的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糙感,"现在,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路奇抿了抿嘴,略去了轮回者和教会的事,只简单描述了今早遭遇狼人以及监牢里的异变。
团长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皮甲,目光时不时扫过路奇的脸。这种审视让她生出警觉,精神感知无声地展开。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轻柔,"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表现的不太像是一位合格的女士该有的样子。"
路奇浑身一僵,杀意如刀锋般抵住咽喉。她暗中调动炼金术能量,准备拼死一搏——却在下一秒,那股压迫感烟消云散。
"不过检测结果显示你很干净。"团长耸耸肩,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换作从前,像你这样的可疑分子早该上拷问架了。但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
他望向仍在燃烧的怪物,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如你所见,伦敦正在发生可怕的事。有人被掏空内脏却不见血迹,有人渐渐变成金属傀儡...我们不得不把这些感染者秘密关押起来。"
"而现在,连这种怪物都出现了。"他转回头,语气中带着疲惫,"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请忘记今晚的一切。若你身怀异能...我们需要所有能战斗的人。"
不等路奇回答,他已转身走向那逐渐熄灭的怪物。
路奇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帮不上忙。这个副本已经偏离了她以往的认知,变异怪物、知晓轮回者的敌人、异变的开膛手杰克。
她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时间理清头绪。在找到突破口前,蛰伏才是明智之举。
正当路奇思考是否应该把教会的一些举动说出来时,之前离去那个队员又折返了回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干净的外袍与鞋递给路奇示意她穿上。
路奇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之前被袭击时的那一身睡袍,裸露的足上满是泥泞,雨水将自己的头发打湿,散乱的搭在脸上。
连忙将外袍和鞋子穿上,路奇正低头系紧外袍的束带,忽然,某种回响从感知中传来,像是生命燃尽的余音,又像是沉睡的金属被唤醒时的嗡鸣。她猛地抬头,目光锁定在怪物的残骸上。
团长和他的队员已经剖开了肉球。大剑每一次斩落,银白的浆液便如汞浆般泼溅,在泥泞中凝成蛛网状的脉络。随着最后一道斩击,肉壁彻底撕裂,露出内里盘根错节的景象,无数血管如同腐败的树根,在脓血中虬结缠绕形成一个类似树桩的构造,而它的中心拱卫着一个东西。
一颗银色的果实。
它悬浮在血肉巢穴的中央,它表面流转着介于液态与固态间的光泽,内部有细丝状脉络自行重组。路奇后腰的哲人石突然在脊椎深处发烫,烫得她眼前发黑。一种远比饥饿更原始的冲动席卷而来:她的牙齿开始发痒,舌根渗出腥甜,指尖不受控地痉挛着。
自己在渴望这个东西。
得到这个结论后路奇失去了意识,等视野重新清晰时,她发现自己跪坐在树桩前。双手正捧着那颗果实往唇边送。银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将金色虹膜染成亮色。
团长和他的队员将路奇包围,原本锋利的大剑现在已经断成几段,他握着残缺的大剑死死地盯着路奇的一举一动。
"放下它。"他的声音比剑刃更冷,"这个在怪物体内的东西是什么,这都是你做的吗?"
路奇没有办法回话,她的咽喉正在自主吞咽。她能感觉到果实在舌面上溶解,化作无数细小的银丝,顺着食道进入了身体,最后凝聚在哲人石中,在金色的符文内部织成一颗光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