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雾气像溃散的游魂，在枯朽的茅屋间游荡。东方的鱼肚白被乌云啃噬殆尽，只余几缕血丝般的霞光，斜插在歪斜的烟囱上。
“都安静！安静！”村长老科尔敲着拐杖，试图压制嘈杂的人群。村民们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地上躺着的是猎人格鲁夫，脸色发青，右腿肿得发亮，两个清晰的牙印渗着黑血。他的妻子在一旁抹眼泪：“他就说去采点蘑菇……回来就成这样了！”
“用火烧伤口！把毒逼出来！”铁匠大叔嚷嚷。
“胡扯！得用蜘蛛网裹住！”牧羊人反驳。
“还是得请专业的人来吗？”
莱恩站在人群边缘，听得直翻白眼。这群人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离谱，毕竟他大早上就被吵醒，还是有一点怨气的。
村医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格鲁夫的妻子突然跪倒在地，恳求着村医，换来的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莱恩看到这里不免有点触动，连行医多年的村医都治不了，还有谁………
想到这里，莱恩的脑子里突然亮起了灯泡。他捅了捅身旁的雷克斯：“老爸，要不让那个三流魔法师试试？”
雷克斯一拍脑门：“对啊！那家伙好歹是个法师！”说完，他转身就往仓库跑。
五分钟后——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艾尔文像袋土豆一样被雷克斯扛在肩上，一路颠得他头晕眼花。
“少废话！人命关天！”雷克斯大步流星，直接把他“卸”在了格鲁夫旁边。
艾尔文踉跄两步，扶正歪掉的帽子，一低头看到伤口的瞬间，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蹲下身，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轻轻扫过牙印。
“不是普通蛇……是‘影鳞蝮蛇’，一种低级魔物。”他皱眉，“尽管是低级魔物，但它的毒液会麻痹神经，不及时解毒，后果还是不堪设想。”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
“能治吗？”老科尔紧张地问。
艾尔文站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灰：“简单。需要月光草、银蕨根，再加一点……”他瞥见莱恩怀疑的眼神，突然咧嘴一笑，“不过嘛，采药得进森林。我人生地不熟，需要个向导。”
“我去！”雷克斯撸起袖子。
“不行！”艾莉娅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你地不熟的，过去也只会帮倒忙！”
雷克斯瞬间蔫了。
“对啊，雷克斯，到时候挤毒的时候还得靠你嘞。”几个村民应和着。
艾尔文笑容灿烂：“哎呀，那只能麻烦一下莱恩先生啦～”
“哈？”
“你看你不是经常去森林打猎嘛，肯定知道几条捷径吧……”
莱恩犹豫了几秒，但是人命关天，最终还是同意了。
“那么事不宜迟，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gogogo出发咯！”
“你说什么东西？”
“啊，我们那里的方言。”
凌晨的森林沉在浓稠的雾气里，枝叶间漏下的月光惨白如霜。树干上凝结的露水缓缓滑落，每一滴都像某种隐秘的计数。没有虫鸣，没有鸟啼，连风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枯枝偶尔断裂的脆响，像暗处某个东西小心地挪动脚步。树影在雾中扭曲，时而拉长，时而收缩，仿佛在无声地交换着讯息。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腐叶气息，却混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腥甜——像是警告，又像是诱惑。
“你走太慢了！三流魔法师！”莱恩拨开灌木，头也不回地嘲讽。
“这叫谨慎！万一有魔物呢？”艾尔文紧紧攥着魔杖，警惕地东张西望。
“刚才在村里不是挺能吹的吗？”
“那叫专业素养！”
两人一路斗嘴，却配合默契——莱恩负责辨认路径，艾尔文用光魔法驱散潮湿的雾气。很快，他们在一处岩缝边找到了银蕨根。
“月光草在更深处。”艾尔文擦了擦汗，“得往有月光的地方走……”
突然，他表情一僵，夹紧了腿。
“……你怎么了？”莱恩狐疑地问。
“咳，那什么……”艾尔文眼神飘忽，“人有三急……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莱恩回答，他捂着肚子窜进了树丛。
“喂！你——”莱恩气得跺脚，“懒人屎尿多！”
他无奈地蹲下来检查草药，心里把艾尔文骂了八百遍。就这还暮星学院的教师？
暮色渐沉，森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莱恩后背发毛，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突然——
“嗷呜——！”
凄厉的狼嚎从远处传来，惊起一片飞鸟。莱恩手一抖，银蕨根掉在了地上。
是灰脊狼！这种魔物虽然不强，但总是成群出没……
他猛地站起来：“艾尔文？！”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这个混蛋！”莱恩咬牙，攥紧了药草。现在怎么办？等他还是跑？
又一声狼嚎响起，这次更近了。
莱恩的腿开始发抖。
狼嚎声越来越近，莱恩的呼吸急促起来，后背紧贴着一棵粗壮的橡树。跑？可艾尔文那个白痴还不见踪影。不跑？他连水球术都控制不稳，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森林狼？
“艾尔文！你这混蛋跑哪去了？！”他压低声音嘶吼，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沙沙——
左侧的灌木突然晃动。莱恩猛地转头，瞳孔骤缩——
一只灰脊狼缓缓踱出，森绿的兽瞳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它比普通狼大上一圈，肩胛骨凸起尖锐的骨刺，獠牙间滴落腥臭的涎水。
魔物！
莱恩下意识后退，脚跟绊到树根，踉跄着摔坐在地。草药撒了一地，银蕨根被泥土染黑。灰脊狼低吼一声，肌肉绷紧——
嗖！
它扑来的瞬间，莱恩翻滚躲开，原先的位置被狼爪撕出三道深沟。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掌心凝聚水球砸向狼眼。
“哗！”水球糊在狼脸上，毫无杀伤力，却激怒了它。灰脊狼甩头咆哮，再次扑来！
要死了！莱恩绝望地抬手格挡——
“闪开！”
一道刺目的白光劈开阴影，精准击中狼腹。灰脊狼哀嚎着摔进灌木丛。艾尔文从树后冲出，法杖前端还冒着烟，脸色罕见地凝重：“跑！这东西是群居的！”
莱恩刚迈步，四周却传来更多窸窣声。五、六……不，至少十双绿眼在暗处亮起！
“……跑不掉了。”艾尔文咬牙，将莱恩拽到身后，法杖横在胸前，“听好了，我数到三，你就往东——”
“开什么玩笑！”莱恩揪住他的袍子，“你一个人能对付这么多？！”
“不能！”艾尔文苦笑，“但总比团灭强！”
头狼突然发难！它佯攻艾尔文，却在半空扭身扑向莱恩！艾尔文咒骂着去拦，却被另一只狼撞倒。法杖脱手飞出，他徒手掐住狼脖子，膝盖死死抵住它的腹部。
“莱恩！快——”
狼爪划过艾尔文的肩膀，鲜血顿时浸透袍子。莱恩浑身发抖，耳边嗡嗡作响。逃？可艾尔文会死。战斗？他连水球都控不好……
头狼的獠牙已近在咫尺！它缓缓调转狼头，看向莱恩。
“嗖！”
“……滚开！！！”
莱恩闭眼尖叫，双手胡乱向前推去——
咔嚓！
极寒的蓝光从他掌心爆发，瞬间包裹住头狼。冰晶顺着狼毛蔓延，眨眼间将它冻成僵硬的冰雕！
艾尔文瞪大眼睛：“冰魔法？！”
剩余的狼群被震慑，迟疑地后退。艾尔文趁机踢开压在他身上的狼，抓起法杖，一记光爆轰碎冰狼头颅！碎冰混着血沫炸开。
随后艾尔文举起法杖，以极快的速度咏唱咒语，顿时魔杖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狼群终于哀嚎着逃窜。
森林重归寂静，只剩两人粗重的喘息。
“所以，”艾尔文用绷带缠着肩膀，状似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冰系魔法？”
莱恩盯着自己的手掌：“……我不知道。”
“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莱恩烦躁地踢开石子，“当时只想让它停下……然后就……”
艾尔文若有所思地沉默。天生双系？不，更像是……
夜风拂过，带起一丝凉意。莱恩能感受到，他的指尖在发颤。不是恐惧带来的颤抖——是某种更锋利、更冰冷的东西正顺着血管爬上来，像一尾银鱼沿着结霜的溪流逆游。
莱恩小声嘀咕着：“这就是……冰魔法吗？”殊不知后面的艾尔文难得露出了某种释怀的表情，像是如释重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