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了。”
洁白的床单一尘不染。少女那条破破烂烂的长裙已经被取下,只留下素白的短袖和内衣。
稚桃跪坐在她旁边,正用一只细长的取血针从少女手腕[A17;K89]处取血。
她让床单凹陷的小腿旁边是一盒泛出珍珠白色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看起来很精致的玻璃管,和各种针头。
她低头时格外专注,只是因为安安静静任由她摆弄的少女突然悄悄说话而抬起了头。
“那个钟快10分钟。”
稚桃谈谈地解释,说完,埋头收集完最后一个“信息”。
寂然看着些许亮红从取样口中渗出,双腿已经得到初步处理的爱洛伊丝,打量着在拿出一块写字板莎莎写着什么的稚桃。
她知道,女孩不仅仅是在记录刚才得到的“信息”,也将从那些数据中找到治疗自己的方案。
[枯萎的巨变带来的不只是灾难。]
这个过程,名为“求解”,旧世界终结之后两百的人们,已经完成了那些已经被枯萎的城市们埋葬的“旧日学者”们的遗愿。
他们从生命中找到了生命的答案,寻找信息,运用六十七个“生命的方程式”,就可以得到能治愈所有来自于生命的疾病的方案,并激活生命自身的可能性。
只是可惜,由于枯萎的海水已经将所有人淹没,由它带来的新生疾病取代了之前的病症的位置。
医院依然繁荣,绝症挥之不去。
不过,至少生命方程能治好少女现在的伤。
很快,稚桃就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算好了,幸好有‘旧有性案例’和‘通用性方案’的帮助,应该能在‘复杂性进展’发生前找到‘唯一解’了。”
稚桃对着少女说,她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毕竟,生命有极限,方程也是,一但情况危机,“无解”的情况并不罕见。
“小姐,你是学会的成员吗?”
双手虚弱地放在胸前的少女微歪脑袋关心起了别人的事情。
稚桃扫了她一眼。
“伯伦第昂学会的建立源于修会的支持,他们的成员不会被排斥。”
对此,少女却少见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嗯?可您用词的习惯和我见过的学会成员很想,而且。”
她瞧了眼房间里的落地窗。
“按照现在的情况,修会不是没可能排斥学会成员。”
“什么意思?”
疑问从稚桃脱口而出。
这女孩不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软软的,**的颜色从眼底无声散落在光中。
少女眨了眨眼睛。
“您不知道吗?”
可她很快又回到了那种安静的姿态,文静地看着自己的手:
“在景姐姐被…A…叫走的那天晚上。她告诉我,A很不满学会最近的言论,她觉得…不能去追求学会提出的‘完美复苏’,而是…必须要顺应人们的声音,朝更美好更先进的世界前进。”
“为什么?修会不是以复苏旧世界为目标吗?”
稚桃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一点也不知道少女口中的事情。
少女看起来也不清楚:
“我不知道。”
“不知道…”
稚桃咀嚼了下少女的答复,低头似乎陷入了思考。
没过多久,她又恢复到了那种好奇心为零的表情,转而轻声询问:
“那你心里支持谁?”
问完,她把手里的稿纸收进盒子里,已经准备离开。
和她所想的一样,少女还会像刚才那样,对是否还支持修会的问题陷入更深层次的沉默。
不过她并不着急,说句难听的,她总觉得少女这种软绵弱受的性格,那怕原来再忠诚也要被恐怖神秘女稚桃狠狠支配了。
这不,还没等稚桃下床穿好鞋子,少女就像不舍一样叫住了她。
“等一下。”
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稚桃回头。
遇到了一个让她大大疑惑的请求,眉眼弯弯地盯着少女看。
“小姐,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求抱抱?进展有这么快吗?
心里满是问号,稚桃还是伸出了手。
她低头躲避着少女的下身,跨蹲在她身上,然后身体前倾。
😳
最后,她感受到了一具恒久温暖,此时还特别柔软的躯体。
由于是靠坐在床板上的姿势,她不得不把少女的身体往怀里搂了搂,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后颈明显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却一点也不知道她的表情。
只能通过身体接触处的微动,知晓内心深处的波澜。
1,2,3。
突然。
后背感受到一只细软手指的滑动。
画了1,2,3圈。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就听见到她甜美了的声音:
“[你是个好人]”
“这是独属于我的‘赐福’。”
又是1,2,3。
少女睡着了般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还是稚桃首先把她推开。
两人分开,少女看起来很困地靠在床板上,闭上了眼睛。
稚桃倒是没什么感觉。
随便抱抱了,真没什么吧。
被发了带有历史韵味的“好人卡”,甚至还有点开心——她知道少女刚才的那句话有着完全不同于旧世界的意义,这是那个从末日中建立的修会带来的。
她甚至听过一句荒唐的谣言,说修会的修女说“你是个好人”和说“我…
不对。
咳。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一个在刚才拥抱里获得的发现。
少女身上的衣服真的有点少了。
迅速地下床,拖着鞋子,稚桃走进阳台,开了灯。
再回来时,她抱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白色衬衫连衣裙。
任由阳台些许暖色光亮渗入房间内的纯白灯光,她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往少女身上套。
爱洛伊丝一如既往地接受。
系好最后一个扣子,稚桃就拿着那只装了稿纸的盒子,走出房间。
没忘记关门。
比起房间内的温暖,仅仅用书柜分开的客厅与餐厅则寒冷许多。
不过好处是,空间更宽敞,空气也更清晰。
弯腰提上鞋帮,稚桃也感受到了寒冷的缘由。
是客厅之后未关的阳台窗户。
缓缓走了过去。
避开脚下的盆栽,风儿吹气稚桃黑色的裙摆,想着繁忙的今日,她忍不住通过窗口向楼下望去。
那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胡乱各自坍塌的建筑。
可稚桃非常清楚。
在这其实本身也有些垮塌,在“他”修缮整理后才勉强能住的小楼下。
有着三座墓碑。
其中一座无名,那里都无名,另外两座皆有其主人。
唔…
说到那些墓碑。
稚桃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三年过去,她一时忘记了有件事情,没有跟那位身份被翻译为旧世界的“魔法少女”的少女说。
还是先讲完吧。
于是。
哒哒。
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短靴踏过地面。
稚桃来到了那扇黑色的门前。
啪挞。
她把它打开,信步走入。
嗯?这是什么?
在这个大小适中的卧室里,还没来得及寻找少女的身影。
一件软成一团的衣服静静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握在手中,甚至还带着让人羞涩的温度。
一切一时间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不知道从那里吹散稚桃梳理齐整的长发。
为什么?
会有风?
她望向风的源头。
那是带着阳台温暖黄光的方向。
然后。
扑通。
那是在黑夜里猛烈晕染开的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