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这是什么声音。
还沉浸在刚刚亲手为人穿上的白色连衣裙被丢弃的震惊。
稚桃就听见了扑通的声音。
来自于这层楼的下方,声音不大,轻飘飘,似羽毛。
但在这样的黑夜里,会吸引你的大部分注意,勾起你的好奇。
早在查询现场之前。
稚桃的脸上还像是对何时发生一无所知的茫然,可脑海里已经升起对陌生少女的映像:
华丽的祭祀向礼服,不顾生命的冒险,提及修会爱护时的羞涩,听闻背叛可能时面不改色,不知底气在那儿的坚持。
她真的很好懂,就像那些纯洁专情的青春少女。
所以说。
稚桃瞟了一眼直接把黑夜露出的阳台窗户。
无法接受稚桃这个一点也不掩饰与修会敌对立场的家伙。远离,是默默接受了好几个小时的她不敢表达的渴望吗?
哪怕是窗户?哪怕双腿快要坏死?
而且修会也不知道这里。
咬着嘴唇,稚桃的目光从窗户转移到了房间的中央。
那是一张有半人高的大床,洁白被少女弄得有点脏的床单从床沿垂落到地板。
看着它现在处于一片未知间的底下空间,缓缓伸出了小指沾染些许墨痕的左手。
又轻轻落下。
“唉。”
稚桃忽然轻叹。
现在的线索太少,就事情发展而言有太多的可能,也不一定少女就对修会爱得发昏,能跨过几十里的废墟。
可无论如何,少女与她的敌对都是最无可争议的那个事实。
耗尽心力玩猫鼠游戏找到了又怎样?
就没有询刑逼供和威逼利诱能力的她就能问出想要的答案吗?
既然再怎么和少女作对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不如少花点力气去做比找到弗兰李更重要的事情。
反正稚桃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已经埋葬了三个人的晦气地方了。
暂时先别管了呗。
难道要承认她对少女罔顾她好意不甚在意,坚持“我救你,与你何干”的价值准则吗?
那怕这个准则还是从在这一大坨废墟里磕满了各种让人毛骨悚然标语的人那里偷来的。
可能呓语听多了,真的会有影响吧。
所以。
稚桃已经做好了决定。
然后,她向阳台迈出了步子。
不想管了,不等于我不看了。
咚咚咚。
…?
咚咚咚。
鞋跟与地板的接触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顿。
轰隆!
刚刚站稳,一声挺大的轰鸣声夹杂着砖块的磕碰就从不远的楼下传来。
肩膀偷偷抖了一下,稚桃还是继续走到了阳台的窗前。
那窗户只是正常开着。
探出脑袋,那里向下一片漆黑。
然而稚桃只是稍微用手指抚摸了一下窗户向内深陷的边缘。
就摸到了一片滑腻。
默默收回手指。
触眼暗红。
…
叮…咚…
极为短暂的安静里响起的是稚桃白色腕表的报点声。
明知道时间,稚桃依然低头看了一眼。
不出意料,此时刚好是零点。
看完时间,稚桃脸上已经有点面无表情。
她机械地咚咚走出房间,在房间出门右手找到了挂在衣帽架上的黑色小挎包。
背上之后,旋即,拉开了大门。
碰撞体积挺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梯间。
她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会给自己能在黑夜环境下行动的准备。
这栋居民楼很早就无限接近于彻底的安静。
只有一家活人居住的环境让任何响动都是那么容易被定位。
况且,这“一层”是如此宽敞。
啪嗒哒哒。
随着齿轮转动的声响。
稚桃手中的手电筒的光圈一点点扩大,迅速把整个空间笼罩在内。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普通,除了墙壁边缘处能看到不平整的改造痕迹,这个趋近于长方体的大空间就像是普通楼道的翻版。
只不过有大概十米高,四米宽,十五米长。
而墙壁某边齐整排列的白金色铭文则在百年后宣告了是谁塑造了这里。
“我们不信诡计,不信武力,不信神明,偏要用信仰复苏我们曾经的世界。”
估计,那怕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也能从这些铭文的分布范围之广,内容之丰富,中看出“伊莱西亚”修会无处不在的影响力。
可稚桃继承了难以被修会接受的知识,她不知道,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她只看见了在乱石堆彻的尽头,有一团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一碰撞体积很小的身体。
晃动着灯光走近,则是一团睡着了般的小东西。
她侧躺着身子,背对着稚桃,枕在自己的手腕和一块砖石上,一动也不动,稚桃走近也不动。
抬头向上,大概头顶十米十五米的地方就是自家阳台散逸在空气里令人熟悉的温暖黄光。
一次坠楼。
事实上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谜题。
自杀吗?他杀吗?灵异事件吗?陷阱吗?
探索原因无益于眼前的这件事。
稚桃选择第一时间绕到少女身前,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撩开少女遮住脸庞的发丝,把灯光掉到最小的档位。
于是白色灯光照亮了那张白皙的脸,或者说苍白的脸。
然而少女并如常理般睡着或者昏迷。
稚桃的手指轻抚脸颊,感触是温暖的肌肤,是一些颤动和一些起伏,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平时无异,只不过没有焦距,没有目标,只是安静的任由眼前的世界变化。
是那么平静,仿佛生来如此,并没有对于意外的惊恐。
看着稚桃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我是来干嘛的?我真路边吧。
甚至想走了。
这是圣女的牺牲吗?
她不由得为这一幕停滞了一秒。
下意识松开了手。
然后,一点也不符合观感的,是寂静突然的被打破。
仅仅只过了一秒,手指刚刚离开少女的脸颊。
她就看见了那天使般的脸蛋皱起,晶莹的色彩打破眼眸的平静,随之而来的,是雪白单薄衣衫再也兜不住的血红色的怪物的蔓延。
“呜…”
眼前只有低声的哀鸣了。
圣洁在那?天使在那?圣女在那?她只看到了一个濒死的少女。
稚桃与这个濒死的少女对视,却发现,那双眼睛居然在躲避,一边难以竭止地颤抖,一边低垂。
她好像从中看到了羞愧。
真有点意思吧,半死人对活人羞愧吗?修女对异见者羞愧吗?人类对人造人羞愧吗?
真奇怪吧。
稚桃估计是好奇了,于是她摊开她黑色的挎包。
拿出了一只装载亮色液体的玻璃管。
来自伯伦第昂学会处于试验期的范围最广的“C型普遍解”,在女孩心口(A6F8)处一点点推进注入了呀。
血红色已经摆脱了衣衫的束缚,很慢很慢地流淌。
少女终于能说话时,血红色也已经在稚桃的腿前停滞,不在流淌。
“…呜,我…我没事。”
她说。
跪坐在她旁边的稚桃则把她用力说出的话语权当无效信息。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直接询问。
少女虚弱地躺在地上,明显很有话说,但到嘴边就是迷糊的低语:
“我…唔…”
“说重点。”
稚桃看起来很厌烦少女拖泥带水的表述,她直接把耳朵凑到了少女的唇边。
然后,伴随着轻柔的吐息。
她似乎体会到了出生起从未有过的“血压升高”的感觉。
把少女的话语忽然变得特别清晰:
“我不能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稚桃指出了少女的问题:
“你明知晓我知道景的下落,却连了解就没有就…我都没把你捆起来。”
稚桃好像越来越好奇了,她拉开黑色的挎包,看到了价值十五顿饭和二十顿饭的第二第三跟玻璃管。
低头听着少女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那个秘密,太重要了,不能,不能有一点,任何一点…泄露的可能。”
说到后面,已经是完全没有逻辑的呢喃:
“要点…关键…唔…好疼。”
不能有一点吗?一点点也不能接受吗?如此忠诚,如此有大局观吗?
信徒还是那个信徒,这种人,让人完全不想去理解她,或者想被她理解。
真烦吧。
稚桃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名为叛逆的心理从对少女无限倔强的态度激发,又在少女无限弱势的举止里无限滋长。
就救就救就救,就要知道就要知道就要知道。
牛劲…越来越多了。
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
稚桃蹲下身体,直接把少女从一大片令她无限厌恶的凝固的血液里抱出。
她转身就走,也不管少女说了什么。
只是突兀地感觉,怀中身体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甚至还往温暖富有生机的地方钻了钻。
是没有力气反对了吗?
😎拥有大纲的人来了。
第五章:对赡养美少女的成本分析与控制
第六章:华裙之下